美眸噙著眼淚，陳彤陶醉地望著照片裡的漂亮女孩兒，繼續講述著她媽媽的故事。

“在我的記憶裡，你姥姥總是笑著的，她好像體驗不到痛苦，也不會憤怒，只會笑。這一點不像媽媽，總是愛哭。”

“你姥爺說，他跟你姥姥相處了三個月後，你姥姥主動提出要跟他……她說，給我留個孩子吧，然後我們就分手，你帶著我們的記憶過你的生活，我也帶著我們的記憶和我們的孩子，過我的生活。”

“說這句話的時候，你姥姥也是笑著的。那是他們的第一次。”

“你姥爺當時哭了，他忽然發現，你姥姥不光特別。而且聰慧，她肯定是猜到了他們的結合會帶來很多麻煩，所以才會那樣說，而且是笑著說。”

“她為他擦乾眼淚，說為什麼要哭呢，你愛我。我也愛你，這不該高興嗎？”

“後來，你姥姥懷了我，真的不告而別了。你姥爺說他當時急瘋了，他說如果找不到你姥姥，他會愧疚而死。他說欠你姥姥的太多了。”

“於是，他傾盡一切能力去找，足足找了兩年才找到，當時我已經出生了。你姥爺要帶我和你姥姥回家，你姥姥說，她一直想著你姥爺，所以心裡就是家，她不想在房子裡總待著，還是想到處去走走看看。”

“可你姥爺執意要帶她走，說不會再讓她離開半步。你姥姥見你姥爺執著，便一如往常地笑著，給你姥爺整理好衣服，答應了他。”

“再後來……”

說到這裡，陳彤突然哽咽，淚如泉湧。

“再後來，我們見到了我的哥哥和姐姐，也就是你的舅舅和姨姨。他們恨我和我媽媽，他們想盡辦法欺負我們，他們剪壞你姥姥的衣服，砸掉你姥姥的吉他，他們打我，用石頭扔我，把我推到水塘裡。”

“他們罵我媽媽是狐狸精，罵我是小狐狸精，說我們不要臉，說我媽媽勾引老男人，說我以後也定是個不要臉的人。他們燒了我媽媽和我爸爸還有我所有的照片，他們……”

說這段的時候，陳彤眼裡再無之前的光彩，只剩一種空洞。

她抹了把眼淚，緊緊抱住張龍，強顏歡笑地繼續道：“當時我總是哭，可你姥姥，也就是我媽媽卻總是笑著，她讓我不要怕，說哥哥姐姐不是真的恨我，總有一天他們會對我好的。”

“可哥哥姐姐……”

“你姥爺因為這些，沒少訓斥哥哥姐姐，也總是跟你姥姥說對不起，說讓她受苦了。你姥姥就給他泡一杯茶，依偎在他懷裡，笑著說不苦。”

“我不曾見你姥姥哭過，但我想她的心早就支離破碎。”

“她跟你姥爺商量，說不想繼承什麼遺產，可你姥爺不答應，你姥姥便說不要讓我繼承遺產，這樣哥哥姐姐或許就不會再欺負我，可你姥爺還是不答應。甚至更嚴厲地訓斥你舅舅和姨姨。”

“再後來，你姥爺病逝，那一天，你姥姥在視窗站了好久好久，我記得風吹起她的秀髮和她的印花白裙，我記得有不知名的小鳥在叫，我記得她手裡捏著一張照片，就是這張唯一剩下的，你姥爺為她拍的照片。”

“那時候我剛上大學，我看著你姥姥的背影，我覺得我媽媽，肯定是在想我爸爸，她肯定又住進了她心裡的那個家……”

陳彤已經泣不成聲。

張龍看著照片裡是他姥姥的年輕女孩，黑眸越來越冷。

過了好久，陳彤才緩過來，繼續道：“哥哥和姐姐當時已經控制了公司，他們要求我媽媽交出手裡的股份，他們聯合整個公司孤立她，他們對記者說我媽媽如何如何勾引我爸爸，說我媽媽如何如何放浪不堪，他們甚至上門，當面羞辱她，甚至動手……”

“當時整個朔京的人，都痛恨我媽媽。有時候半夜會有人砸家裡的玻璃，媽媽出門會被人扔雞蛋，會有各種難聽的咒罵和各種讓人難受的眼神……”

“可她總是笑著……”

陳彤的眼淚止不住地流淌，滴在那照片上，她便小心翼翼地擦乾淨，望著她媽媽的眼神。悲傷到極點，心痛到極點。

“我大學畢業那年，剛回家，我媽媽便叫了哥哥姐姐過來，簽了股份轉讓協議。她笑著對他們說，說我已經沒有公司的股份。希望他們放過我。她說我爸爸死前最大的願望，就是希望一家人能和睦，希望哥哥姐姐能接受我媽媽和我。她說，她不奢求哥哥姐姐接受她，但希望能接受我。”

“哥哥姐姐只是冷笑，然後拿著協議書走了。”

“然後。我媽媽就躺在了床上，一直躺了三天……醫生說，她要死了，突然就要死了……”

“我當時不知道怎麼辦，我只能哭。我媽媽便對我說，說不要傷心。說她這一生，看盡了美景，找到了最愛的人，有了最漂亮最好的孩子，她早已沒有什麼遺憾，早就想去找我爸爸。只是擔心我還小，無法照顧自己。現在我大學畢業了，她便也安心了……”

“其實我也早就知道，媽媽的心早就隨著爸爸走了，她只是在等我長大……外人都說她是狐狸精，是衝著我爸爸的錢才跟他在一起。可我知道不是那樣，她真的愛他。也有人說，我媽媽是被哥哥姐姐折磨死的，其實也不是，她只是太思念我爸爸，卻又放不下我……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