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宇辰跟著皇元武,走在黎明的東宣城大街上,看著周圍的一片硝煙和一地狼藉,一股蕭然之意縈繞心頭。
空氣中瀰漫一種複雜的氣味,這是大火過後的氣息。
主街兩側的商鋪,被毀的很少,大多數被焚燬的房屋,都集中在百姓的居住區,敵方的目的很明顯,也很針對。
他們好似形成了某種默契,在東宣城中,全部的攻擊都直指百姓。表面上看起來是想讓東宣城的軍士疲於奔命,但實際上,卻是殺人誅心。
街道上,人頭攢動,但每個人說話,都是竊竊私語,沒有一人大聲喧譁。
家中有人過世的百姓,低聲抽泣。一具具焦黑的屍體擺放在街上,看的讓人觸目驚心。
沒有人意識到皇元武的到來,此時此刻,什麼皇權王法,都顯得那麼微不足道。
兩人安靜的走在大街上,四處檢視,卻並未與任何人攀談,這一路行來,也並未有任何一人,發覺二人的到來。
所有人都沉寂在濃濃的悲傷之中,不能自拔。
清晨,東宣城的戒嚴令,撤銷了。
城門大開,但卻沒了之前車水馬龍的情形。每個店鋪都是大門緊閉,整個東宣城,毫無生氣。
親自檢視了整個東宣城的損失,皇元武面沉似水,他帶著皇宇辰,再次向武府的方向行去。
看過這東宣城內的景象,皇宇辰的心中,思緒萬千。
自小,他就嚮往沙場,覺得男兒志在四方,沙場之上,揮汗流血,是人間快事。
但現在看到東宣城這個樣子,心中卻是一片悽然。
這只是敵人少量的細作造成的騷亂,對於東王府治下幾百萬人口來說,損失微乎其微。但對於家中被毀,親人無辜被殺的百姓來說,卻是滅頂之災。
他第一次意識到,殺伐征戰,給無辜之人帶來的創傷,可能是無法彌補的。
他親眼見到,一個不足四歲的孩童,趴在已經被燒成焦炭的雙親屍體上,嚎啕大哭,哭的聲音嘶啞,哭的精疲力竭。
他親眼見到,一名執勤的軍士,回到已被焚燬的家中,看著一地狼藉,所有親人都了無音信,拼命的扒開坍塌的房屋,將自己親人一個一個挖出來,抱著屍首,仰天長嘯,淚水如同湧泉,卻哭不出聲音。
他親眼見到,一個富庶的人家,全家被屠,只剩一個半大孩子,看著在院外擺放的一排親人和僕從的屍體,驚慌失措,愣在當場,眼神渙散。
對於這些人而言,即便將仇人碎屍萬段,即便帝國給了再多的補償,也無濟於事。
沒了,就是沒了。真的沒了的時候,才知道,什麼叫沒了。
皇宇辰心思沉重,跟著皇元武的步伐,想著方才看到的悽慘景象。
征戰和殺伐,在他的印象裡,變了樣子,不再像從前那般耀眼,反而加上了些許鮮血的顏色。
進了武府,兩人直接進入大廳之中,看到正坐在椅子上的餘生,餘生抬頭看過來,皇宇辰在他的眼中,看到滿滿的血絲。一旁的桌子上,放著一摞文書,那應是昨夜的報告。
餘生見皇元武進來,想要起身,卻見皇元武擺擺手,便再次坐下。
皇元武坐在餘生邊上,順手拿起桌上的報告文書,皇宇辰站在他身後,一臉凝重。
“昨夜,百姓死亡兩千二百零三人,軍士陣亡,四十六人。暗哨陣亡,三十七人。一共擊殺作亂的敵人,一百零五人,無一活口。”餘生見皇元武坐下,輕聲報出了一串數字,他的聲音十分沙啞,聽起來讓人很不舒服。
到現在,餘生已經三天三夜沒有閤眼了,但現在城裡這個樣子,還有很多事情迫不及待的要去做,他,還不能休息。
皇元武輕輕嘆了一口氣,看看餘生,道:“不必自責,此事,我們已經盡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