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皇宇辰咬了一口蘋果,咀嚼幾下,嚥下肚去,對皇元武道:“你怕是心裡害怕,過幾日肖前輩到了,要往死揍你吧。”
皇宇辰自到了東宣城,之前提著的心,放了下來,也沒有前面那種全神戒備的感覺了。之前可能是對其他幾個城主不太熟悉,自己還要隱藏身份,神經一直吊著。見了餘生之後,這人顯然知道自己的身世,自己也不用藏什麼,況且他還救過自己一命,一見到餘生,皇宇辰心中就有一種很自然的親切感,這感覺說不清楚,就是看著舒服。
“哎……”皇元武聽皇宇辰這麼說,不由嘆了口氣,回身坐下,想到之後肖一搏要找自己算賬的事,不由一臉無奈,道:“我就盼著葉前輩能早到一步,有他主持大局,肖前輩也不能太不給我這個小王爺面子。”
“嘿嘿。”皇宇辰幾口把手中的蘋果吃完,看著皇元武一臉無奈的苦笑,心中忽然有些戲虐,自己從不知道大哥會這麼怕一個人,這世上恐怕除了父王,也就這肖城主能讓大哥懼怕三分。
“大哥,你也不用太害怕。”皇宇辰有些戲虐的道:“餘大哥給找的這處院子十分隱蔽,就算肖前輩提前來了,一時半會也找不到這。”
“你小子就是站著說話不腰疼。”皇元武被皇宇辰這句話氣笑了,指著皇宇辰道:“你名義上可是我的副將,到時候我命你誓死護我,你看肖城主先打誰。”
“額……”皇宇辰讓大哥這一句話說的一時語塞,自己想了想,好像真是這麼回事,如此看來,自己和大哥一起住在這院子裡,並不是什麼明智之舉,轉口便道:“沒事,明天我讓餘大哥給我找一間偏房住著,跟將軍你隔開,這幾天多避開你,肖前輩來的時候我不在旁邊,也就沒法聽令了。”說完,皇宇辰以為這計策天衣無縫,嘿嘿一笑。
“呸!”皇元武呸了一聲,站起身來,上前就給了皇宇辰腦袋一下,方才為了吃東西方便,皇宇辰早將頭盔取下,一直抱在懷裡,進了這屋子就順手放在一旁的桌子上了,沒有頭盔的保護,這一下實實的打在他的頭上,生疼,不由嘴巴一咧,看看皇元武,不說話了。
皇元武敲了皇宇辰這一下,又一臉戲虐的看著皇宇辰,看他那吃癟的樣子,不由微笑道:“讓你小子調侃我。”言罷,轉身坐下,又張口問道:“自此帶你出來已有幾日,見了幾個城主,說說吧,有什麼想法。”
“我能有什麼想法。”皇宇辰摸了摸頭上被打的地方,皇元武並未用力,此刻已然不疼了,這才回道:“只是初次見了幾個城主前輩,後面大哥你要做什麼,我也不知道,況且他們之前叱吒風雲的時候,我還不記事呢,這次還是第一次見,沒想法。”
“裝。”皇元武瞪了皇宇辰一眼,道:“你再給我裝?你小子心裡有幾把算盤,我還不知道?你肯定把幾個城主在東王府的地位,和父王與我的關係,以後能派上什麼用場,在心中權衡了很多遍了,還跟我說沒想法,你沒帶腦子出來?”
皇宇辰聞言嘿嘿一笑,搓了搓手,但沒說話。自己確實在腦海中想了許多幾個城主的事,但有很多地方沒想清楚,至於以後能排上什麼用場,自己也沒想過,畢竟自己還是個沙場新人,如何能跟大哥相比。
皇元武見皇宇辰並不說話,輕笑了一聲,隨即嘆了口氣,道:“這次出來,集結四城主,也是為了日後之事著想,與葉前輩說了父王的事,他能出山去說服飛地首領儘快投降,已算是完成一半了。”
皇宇辰見皇元武眉頭皺起,也不自覺的收起了方才的心情,眉頭微微皺起,想起父王被困的事,自己也是心焦,看大哥有說這件事的苗頭,趕忙問道:“大哥你到底是怎麼佈置的?連我也不能說嗎?”
皇元武搖了搖頭,輕聲道:“不是不能與你說,只是有些事情大哥也沒想清楚,形勢複雜,父王傳回的訊息太短,從其中分析不出什麼有效資訊來,目前也只能嚴加戒備,等永寧和陽暉回來,才能有具體的動作。”
“那我們就這樣乾等著?”皇宇辰眉毛一凝,問道:“大哥,方才餘大哥也說了,現在我們東王府拉起二十萬人馬根本就不費什麼事,現在為何不拉起人馬直奔皇城,先把父王救出來再說!”
“還想著救父王嗎……”皇元武看了皇宇辰一眼,表情有些悲切,輕聲道:“時間過了這麼久,父王和陛下一起被困內城,現在居然一點訊息都沒有,若是父王脫困,即便無法逃回駐地,此刻也應會有訊息傳回來。現在……父王怕是已經不在了。”
皇宇辰聽大哥這麼說,呼吸忽然有些沉重,這麼淺顯的道理,他自然能分析的出來,只是自己從心底不願去相信,也不願面對這個事實。在他心中,父王如同一座山峰,高不可攀,是他最大的避風港,庇佑了他十六年;現在讓他相信這山峰已然崩塌,他是死也不願相信的。
“無論如何,父王被困內城是事實。”皇宇辰情緒忽然有些激動,道:“大哥,你想著儲存實力應對劫難我能理解,但你也不能不想著去救父王!還有其他三王,父王有事,就是他們挑唆的!還有楊瀾!”皇宇辰說著,心中氣憤異常,現在雖並未得知父王訊息,但他每每想起之前回憶,心中的怒火就壓制不住。
“你以為我不想?”聽皇宇辰這麼一說,皇元武火氣也上來了,這幾天他的壓力,比之之前十幾年積累下來的都多,瞪著皇宇辰,道:“你以為我不想現在就拉起人馬衝上去,將帝都平了,將父王和陛下救出來?你就不動動你的腦子想想,父王帶去二十萬子弟兵,現在也是音訊全無。父王最後傳來的訊息,不是讓集結兵馬立刻前去,而是枕戈待旦,誓死復國。你明白這八個字的意思嗎?”
皇元武說到後面,聲音很大,此刻怒目圓睜,瞪著皇宇辰,氣息也有些亂了。
被皇元武這麼一吼,皇宇辰心中怒火忽然消散了,他看著自己大哥的樣子,覺得心中有些心疼。自己方才說的話是有些太孩子氣了,要說對父王感情最深的,還不是自己,是大哥。
自己大哥皇元武自十六歲開始,便跟著父王征戰天下,如今已過十幾年光陰,無數次刀光劍影,險象環生,皇元武看著自己的父王一點一點打下了這諾大的疆土,看著自己的父王頭髮鬍鬚慢慢變得斑白,看著皺紋,慢慢爬上父王的面頰。父王出事,第一個著急要去救的,肯定是大哥皇元武。
但他卻安排了另外兩個哥哥外出探查訊息,自己像個沒事人一樣巡視二十城,見了幾個城主也都不動聲色,談笑風生,一點不提父王被困的事。心中還要權衡利弊,演算後面要發生的事,東王府幾百萬百姓,此刻全部系他一身,他此刻承受的壓力,遠遠不是皇宇辰能想象的。
自己大哥頂著這麼大的壓力,還時不時的逗自己,讓自己開心,別去想這些煩心事,可自己卻找個由頭就衝大哥發火,皇宇辰心中覺得此刻自己就像一個混蛋,完全體會不到大哥的心情。
“大哥……”皇宇辰心中怒火全消,語氣也便的柔和了許多,輕聲道:“你別生氣,我……我不是有意這樣說的,也沒有不信大哥的意思。”
“哎……”皇元武深深嘆了一口氣,道:“我沒想你能理解大哥的處境,此次帶你出來,到底是對是錯,現在我也沒法評論。只是……父王的事,事關重大,訊息沒有明確之前,絕對不能輕舉妄動,現在這種時候,牽一髮動全身,若一步走錯,便會萬劫不復!”
皇宇辰上前一步,坐在大哥身邊,輕聲道:“是小弟的錯,不應該把父王被困的火發在大哥身上,現在的情形我清楚,大哥你目前做的,也是最正確的。”
心中雖然焦急萬分,但皇宇辰也明白,現在集結兵馬殺上去,若不破帝都,東王和陛下還都活著,那皇元武便背上了叛逆之名,也導致所有東王治下軍士和百姓,都背上叛逆之名。若破了帝都,而父王和陛下盡皆死於非命,那外面的其他三王,便會說皇元武造反,攻破帝都,殺了父王,殺了陛下,意圖直指祈天江山。
無論怎麼選,現在出兵前去帝都,都是師出無名。若圍了帝都,楊瀾就會以皇帝的名義拼死反抗,併發出帝王集結令,那時所有祈天天下的英雄豪傑,黎民百姓,都會以為東王反叛,到時別說是救父王,恐怕自身也難保了。
現在最好的辦法,便是集結力量,按兵不動,並快速尋找後路,以圖來日。而皇元武,正是這麼做的。
皇元武伸出一隻手臂,將皇宇辰摟入懷中,輕聲道:“小弟,不到萬不得已,你不要上戰場,以你的資質,最多十年,便能突破武師層次,及以時日,達到尊者級別也不無可能,若此次復國失敗,有你在,我們就還有希望。”
皇宇辰聞言,輕笑了一聲,並沒有生氣,而是道:“大哥,小弟自小接受的薰陶,君王死社稷,天子守國門。臨戰怯逃,違揹我的本心。修行之事,應順應天意,順從本心。若這時我避了,日後別說是尊者級別,就算武者,都很難突破。大哥你自然懂的,也不用我多說了。”
皇元武苦笑一下,沒再說話。這些道理他當然明白,這次帶皇宇辰出來,也有這方面的意思。但從他心底來講,他並不希望皇宇辰上戰場,若有什麼閃失,真的是天大的遺憾。
兄弟二人都沒再說話。
牆壁上的燭火緩慢跳動,照的屋內影影倬倬。
外面,銀光遍地,一輪圓月,掛在長空之上。
長夜漫漫,今夜,怕是個不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