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有些拘謹地依次上了車,開車門時,蝴蝶半天都沒拉動車門,她對汽車屬於白痴,便有些不自然起來,潛水鳥瞅了一眼,一秒間當年那種熟悉的感覺幽靈般浮現了。神思恍惚間,依稀回到了過去,蝴蝶遇到了某個困難,然後便一臉無措地在那裡叫他:小應,這個,這個怎麼辦?……
小應……這是她一貫這樣叫自己的,但是,對了,今天她開口直接稱呼的是自己的名字——應疏影!
為什麼不再叫自己小應了?那個小應難道已經成為了過去,埋入了記憶?
潛水鳥莫名一陣心酸。當時明月在,曾照彩雲歸,當年自己還一度煩她總是白痴一樣什麼都不會,如今卻黯然地等不到了。
本準備上車的,只得作罷,重新回到蝴蝶身邊說:我來——
拉開車門時,他瞟了蝴蝶一眼,蝴蝶便垂下了頭。
蝴蝶便極不自然地站在一邊等著他過來把車門開啟,然後感覺臉頰發燙地坐上了他的車,一股陌生的氣息迎面撲來。
長久以來她習慣了莊有生的車,莊有生車上的那種芳香味,還真是有些不習慣這突如其來的生疏氣息。畢竟隔的時間太久了……
蝴蝶為了平復自己凌亂的心緒和彷徨的神思,在潛水鳥還未進車子時,她快速做了一次深呼吸,儘可能讓自己顯得自然些。
潛水鳥確定關好了她的那一邊車門,然後便走回到自己的駕駛座。止鳶坐在後排,本來他想要蝴蝶和他一起坐在後面,蝴蝶倒也想坐在後面,但是潛水鳥主動提出說:你還是坐在前面吧。
蝴蝶明白意思,於是安撫了一下止鳶說:止鳶,乖乖的一個人坐好,別鬧了。
汽車緩緩離開社群,離開一眾好事者無聲探究的目光,好戲已經結束,人群如烏鴉般無聲散開。蝴蝶默然地望著後視鏡裡那冷清的離場畫面。
汽車駛出去很久,潛水鳥一直也保持著某種靜默,似乎也在思考該怎麼樣一個開場白。蝴蝶好幾次都察覺出,他在默默觀察著自己,小心留意著自己的神情變化。偶爾他們會視線交集,也就是那麼一剎那,彼此立刻像是受到某種刺激,一下子有退縮了回去。
許久,潛水鳥忽然吐了一句話: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
蝴蝶沒有明白,顯然他還有後半截話沒有完全說出來,所以蝴蝶在等這後半截話。
但是,許久他都沒有繼續說下去,似乎並沒有這後半截,又或許他覺得自己應該明白這後半截是什麼,在等待自己回答。
蝴蝶真的不明白。
等不到後半截,蝴蝶扭過頭,看著他,主動問道:什麼為什麼?
潛水鳥冷漠地看了看她,似乎覺得她有些裝傻充愣的味道,不用演戲了,該知道我問的是什麼。
他還是回答了:為什麼不告訴我?
蝴蝶就更不明白,並非裝傻充愣,這些年和莊有生的生活已經讓她養成了頭腦簡單的生活習慣,莊有生從來不會和蝴蝶打啞謎,什麼事情都會說到言簡但意賅,蝴蝶不用費腦筋去猜測。一就是一,二就是二,直截了當,有什麼說什麼。
顯然,潛水鳥還沉浸在過去和蝴蝶那種心照不宣的生活狀態,還沉迷在當中沒有脫身。
蝴蝶有些摸不著頭腦,也沒個提示,玩這種提問遊戲,她笑笑說:什麼沒告訴你?我不明白。
潛水鳥一邊觀察著前面的道路,一邊在思考,然後說:孩子的事,你真的不明白我問的是什麼?你既然有了孩子,為什麼不告訴我?
蝴蝶陡然清醒了,是的,這的確是他應該關心的事,大凡一個男人忽然知道自己有個屁大的孩子了,那種驚訝和突然的心情可以理解,可以理解,完全可以理解。
只是,蝴蝶有些為難,不知道該如何對他解釋,今天的見面有些意外,她還沒做好思想準備,更沒有事先想好一套能夠讓他聽著舒適的理由。
其實,哪有什麼理由?當時的事情,發生的本來就突然,比今天更加突然,當時的決定也會比今天各種託辭更加倉促。
當年,一個未曾結婚的女人,忽然有了個孩子,那種驚慌失措的窘迫,可想而知。所有的行為都是腎上腺素的作用,所有的決定都可能是非理性的。
蝴蝶結結巴巴說了一串,類似於聯絡不上他,自己心情不好了,等等。反正,蝴蝶心想,事情都過去了,你就將就聽著吧。
潛水鳥眼裡的寒意更加濃了,一言不發聽完蝴蝶在那裡自圓其說地胡扯,然後等到蝴蝶閉上嘴巴,不安地安靜下來後,才說了句:就這樣你就嫁人了?
蝴蝶啞了啞,說不出話來。這算是把蝴蝶問住了,沒找孩子他爹,卻懷著他的孩子和另外一個男人去結婚了,這輪到誰,誰都會不樂意的,不是不樂意,是根本就接受不了。
潛水鳥冷若冰霜地瞥了呆滯的蝴蝶,冷冷說:你倒是嫁得真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