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哥,我來看你了。”李氏言語輕柔,伸出手將冰塊朝著棺木又放近了一些,“成哥。委屈你在這裡再過一些日子了,阮丫頭以後生下孩子,我再找塊風水寶地將你葬下。等我百年之後,我還是會和你葬在一起的,我啊。還是放不下你。儘管你……”
李氏看著棺木中的丈夫,眼淚還是忍不住流了出來。
曾經她怨這個人,恨不得用盡全身力氣,將刀刺進這個人的心裡,問他:知道不知道,被遺棄的感覺,是多麼的疼痛。
這個人曾經那麼的愛她,她一直以為自己是這個世上最幸福的人。
她的心上人人,恰好也愛她。
所以,她願意捨棄曾經的身份,甚至自私的不想再做成國公的女兒,離家李家那個大家族和他在小縣裡生活。
可是為什麼到了最後,他卻不愛她了呢?
這個人安靜的躺在棺木裡的時候,她才知道心裡的怨恨和憤怒,居然都在此刻消失的乾乾淨淨。
那些好的,壞的,都隨著這個人的離去,而成為了封存在腦海深處中的記憶。
怎麼會這樣?明明他死了,她應該高興才對,為什麼會覺得渾身無力。
她的胸腔內似乎此刻響起什麼東西碎裂的聲音,疼的她喘不過氣來。
李氏伸出手,撫摸棺木中的夏富成,喃喃自語:“成哥,你還記得我們剛成親那會嗎?那一年,下了很大的雪,凍極了。比現在還要冷很多,很多……”
那會,這個英俊的男子,將她當做了寶貝一樣捧在手心裡。
那一年大雪下的很大,周圍白茫茫一片,寒風吹起的時候,冷的刺骨。
她那會膽子小,不敢告訴夏富成她的身世,每日只是悄悄的從嫁妝裡拿出來一些銀子貼補做家用,又讓翠柳去買炭,希望能讓屋子裡變暖一些,能讓丈夫夜裡不會總是咳嗽。
夏富成那陣子待她很好,夜裡她腿腳冰冷,夏富成總是會將她的腿腳放在懷裡,然後還故作取笑:“那些嬌小姐也沒有你這樣怕凍……小月,瞧瞧你,這腿冰的,跟屋外的冰碴子似的。”
他嘴裡雖然這樣說,卻依舊固執的將她的腳放在懷裡,面板帶來的溫度,讓她那會總是會露出滿足的笑。
只是他根本不知道,她本就是行在深閨中的名門小姐。
她愛這個人,所以為他放棄一切。那些錦衣玉食的生活,已經成為了過去。
雪最後越下越大,夏富成也就沒有再出門,陪她坐在屋子內看著漫天的雪花,還安慰她:“老人都說瑞雪兆豐年,明年莊子上的收成肯定會很好的,到時候就可以給你買上好的胭脂了。”
那個時候的她高興的點了點頭。
李氏清楚的知道,她的心裡想要的從來不是什麼上好的胭脂。也不是那些漂亮的布料。
她想要的就是這個人一直在她身邊,陪這她慢慢變老。
夏富成那會怕她無聊,在屋外堆了幾個小小的雪人,一邊堆著雪人一邊還對她笑:“長月。明年這個時候,我們就是三個人了,像這個雪人一樣。”
那個時候,李氏恨不得一轉眼,便和這個人白首偕老。
只是很久以後,李氏想起那個冬天,覺得一切的話語對她而言,像是給了她狠狠的一個耳光。那些話語猶在耳邊,可是那個人早已不在她的身邊,變的讓她覺得陌生。
她再次看著院子裡的時候。淚水模糊了視線,她以為放下所有的高貴,跟鄉下的婦人一樣勤儉持家,會能得到幸福。可是那個人終究受不住外面的誘惑,忘記了他曾經說過的誓言。
誓言。往往都是人們不小心的失言。
朦朧間,她似乎又看到了院子裡融化掉一半的雪人,像是回憶深處最疼痛的酸澀,壓的她喘不過氣來,在下一刻似乎就會窒息而忘。
她眨了眨眼,身上冰冷的氣息告訴她,那個人已經不在她的身邊了。回不去了。一切都在無意中改變了,再也不能和以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