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時分,仙來客棧的一樓大廳裡散亂地坐著十來個食客,大家各自吃喝,目光卻集中到坐在視窗下的一位老者身上。
老者身著一身白袍,鬚髮皆白,卻面如童顏,光潔閃亮的臉上無一絲皺紋,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
若非本地人,定以為他是個修道之人,然而本地人都知道,他只是個教書先生,姓任名士法,已過百歲高齡,學富五車,見多識廣,人們都尊稱他為任先生。
任士法獨坐一桌,桌上擺著一壺小燒和兩盤素菜,他端起面前三錢大小的白瓷酒杯一飲而盡,拿起筷子夾了一片青菜放進嘴裡,斯文地咀嚼了幾下輕輕地嚥下,又提起酒壺給杯中添滿酒,這才緩緩地道:“此地原本不叫神仙驛,因人傑地靈,得到神仙的眷顧,讓通天島每甲子來一回,故此得名。老朽這等凡夫俗子,自是不能登島成仙,但多少沾光了一點仙境靈氣,是以年歲過百還算康健。”
說到這裡,他頗為自豪地捋了捋如銀絲般的長鬍須。
眾人立刻來了興致,都停下吃喝,等待下文。
任士法接著道:“相傳從六百年前開始,每過一甲子,通天島便會靠近陸地一次,從島上飄下七位綵衣仙子,接走幾位當世的正道高手,相攜登島共赴仙境,世人便將此地命名為神仙驛。
“這六百年來,各路修道之士紛至沓來,或住上三五日便走,或就此安家落戶,縱不能得到神仙青睞,也可一睹仙子芳容,或可薰陶聖地之靈氣,以為修行之利,於是這個名不見傳的小漁村便有了今日的興盛之況。”
“算下來,通天島已光臨神仙驛九次,再過五年便是第十次,屆時又將有一批得道修士登島仙去,可喜可賀啊!”
有人問道:“通天島每六十年來一次,可有具體的日期和時辰?”
任士法道:“通天島六十年臨幸一次海岸,從未爽約,前九次均是在臘月二十九清晨來,想來這次也不會例外。”
坐在任士法右前方不遠處的,是一胖一瘦兩個年輕道士,約摸十六七歲年紀,穿著黑灰色的道袍,頭頂挽著高高的髮髻,這時瘦道士衝任士法作了一揖,道:“敢問老先生,以你的高齡,通天島前次造訪神仙驛海岸時,你應是親眼目睹了那番曠世奇景吧?”
任士法打量了一下兩個道士,道:“二位身著喜鵲門的服飾,可是在喜鵲山上修行的高人?”
瘦道士赧然道:“我二人確是喜鵲門中的弟子,修行八年有餘,然則一無所成,實在有辱師門,何敢稱高人?我叫宋於心,這是我的六師兄,我二人這是第一次踏足貴方寶地,還望老先生多多關照。”
說著指了指坐在自己對面的胖道士,胖道士趕忙轉身,向任士法作揖道:“我叫胡改邪,他們都叫我胖老六,嘿嘿。”
任士法點點頭算是還禮,道:“喜鵲門中的人我倒認識幾位,即使是你們的掌門玉煙真人,我也有幸得見幾回,幸會,失敬!”
宋於心道:“喜鵲門每隔幾年便要派幾位長老從中土不遠萬里來到東海岸神仙驛,挑選一些資質奇佳的少年上山修道,掌門師叔也多次親自下山把關,他老人家曾言,神仙驛的任先生雖身在俗世,修為學識卻比一般的修道之人高出許多,今日得見,三生有幸!
“只是我二人天資愚鈍,修為淺薄,門中凡有大事,自是輪不到我倆操心,此番幸得掌門師叔差遣,下山辦點小事,一路上兜兜轉轉一個多月方到貴地。掌門師叔臨行前交待,若遇著任先生,一定代為問候。”
說罷起身走到任士法面前,又作了一揖,從袖口摸出一個紫色的小瓷藥瓶,道:“這是敝門煉製的一枚丹藥,雖算不上什麼仙家珍品,但服用之,亦有延年益壽之功效。掌門師叔特意囑咐,讓我二人一定要親手交給任先生,聊表敬意。”
任士法似有些受寵若驚,連忙站起,雙手畢恭畢敬地接過藥瓶,拱手道:“老朽一個鄉野山人,竟得玉煙真人垂憐,數次以仙丹相賜,真是讓人感激涕零!煩請小道長代為轉達老朽的謝意!”
眾人的臉上皆有羨慕之色,一個人道:“難怪任先生年逾百歲卻有如此體魄和氣度,原來常服道家靈藥啊!”
任士法呵呵一笑,捋捋鬍鬚正要坐下,宋於心道:“任先生,此藥百無禁忌,還請先生即時服用,以防生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