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自飛扔下鐵劍,雙膝跪倒在千影夫人面前,磕了三個響頭,道:“千影夫人前輩,你的夫君確是我殺的,但是被他逼的,我若不殺他,他便要殺我……”
強止住哭,將當日之事簡要地說了一遍,又道:“現在你也死了,我很難過,可我沒辦法,我沒讓他們殺你,我只能在此處給你掘個坑,安葬了你,給你立塊碑,不教你暴屍荒野,逢年過節,給你焚紙燒香,望你早日升天!”
忽地想起一事,膝行過去,吃力地將千影夫人扶起,上半身靠在崖壁上,從袖口摸出那個藥瓶,倒出那粒丹藥,道:“這粒仙丹是掌門師叔方才送給我吃的,我捨不得吃,打算回到神仙驛時送給爺爺,現在給你服下,你若命不該絕,醒來責罰我一番,或打或罵由你,咱們兩清可好?若救不活你,你也莫怪我。”
說著向天拜了兩拜,道:“老天開眼,千萬救活她!”
撥開千影夫人沾滿鮮血的紅唇,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將她的牙關掰開,將那粒丹藥送了進去。
等了半天,千影夫人仍不醒轉,任自飛嘆了口氣,道:“那我葬了你吧。”
想到宋於心和胡改邪兩位師兄埋葬神魁時,是用長劍挖的坑,便起身過去拾起鐵劍,找了一個鬆軟處,哼哧哼哧地挖起坑來。
天氣悶熱,高空中不知何時飛來一片厚雲,遠處隱約有雷聲傳來,似有一場大雨。
任自飛加快挖掘速度,不知不覺已是大汗淋漓。
※※※※※
千影夫人被四人圍攻,身上多處受傷,真元消散,體力不支,鬥不過,又逃不脫,無奈之下垂死掙扎,聚集起最後一口真氣運起幻影術,僥倖脫身,可已飛不起來了,她對喜鵲山上的地形不熟,慌不擇路,閃入一片密林,強撐虛弱之體,一步三晃地艱難前行。
她感到七竅開始冒血,眼前一片鮮紅,視物不清,料知此是死前之兆,但仍是掙扎向前,忽覺腳下一空,身體懸空向下急墜,等墜到谷底,那排山倒海地一撞,筋骨俱碎,肝膽迸裂,已是死了。
但她畢竟道行高深,身體雖死,元神卻沒那麼快地散去,雖然目不能視,耳不能聽,但元神自有通天耳目,所以之後發生的一切事,她都知道。
她知道元神散去,只在早晚之間,自己已無力迴天,聽到任自飛說那些話時,悲憤交加,仇人近在眼前,她卻無計可施。
及至任自飛給她服下那枚丹藥,只覺得傷損的五臟六腑稍有恢復,身體裡竟隱約有氣息流動,若是一般人,元神消散,已是無用,但她尚在彌留之際,當下集中元神,試著調動氣血,硬是從死亡邊緣掙扎了回來。
半晌,她悠悠睜開眼,仍不能動,看見任自飛正在不遠處撅起屁股掘坑,便叫了一聲,然而氣息不足,只發出一聲微弱的呻吟。
山谷中雖有瀑布之聲亂耳,但任自飛還是聽到了千影夫人的聲音,心中一喜,轉頭望去,見千影夫人兀自一動不動地躺在那裡,想了想,跳出坑,提著鐵劍走過去。
果然看到她睜開了眼睛,激動地叫道:“你沒死啊,太好了,太好了!”
千影夫人轉動眼珠看了一眼這個孩子,調整了一下氣息,吐出一個字:“水……”
任自飛噢了一聲,將鐵劍紮在地上,忙不迭地跑到河邊,洗淨雙手,掬了一捧河水過來,端在千影夫人面前,可是千影夫人一點也不能動,他便把水捧高,讓水從上淋下,千影夫人張開嘴,喝了一點,多數從兩邊流下,溼了衣衫。
水沒了,千影夫人道:“再,再來……”
任自飛又去掬了捧河水過來,如此三番。
得了水的滋養,千影夫人恢復了一些體力,運用真氣調息了一陣,身體微微能動了,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任自飛遲疑了一下,還是說了實話:“我,我叫任自飛,確是我殺了你的夫君,可是……”
他正要解釋,千影夫人打斷了他:“我知道了,別說了。”
任自飛便住了口,抬頭望望天空,烏雲越積越多,雷聲也大了起來,山谷中掃過一陣涼風,吹得樹葉沙沙響,鳥雀們紛紛歸巢,大雨眼看即至。
千影夫人道:“那藥丸還有嗎?”
任自飛搖搖頭,道:“只有那一顆。”
千影夫人道:“為什麼要救我?不知道我要殺你嗎?”
任自飛道:“知道,可我不想看著你死,我殺了你的夫君,你再因我而死,我,我……”
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詞語來描述自己的想法。
雷聲越來越近,天空黑得像鍋底,已有稀疏的雨點落下。
任自飛站起來,順著崖邊跑了一圈回來,道:“前輩,那邊有個山洞,我們進去避避雨吧,你還能站起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