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景楞住了,沉默片刻後,說道:“你,剛剛說什麼?這些鮮活的生命,同樣可貴的人生,他們是螻蟻?”
她望著璟源:“你是太子,你說的話官家一定會聽,你去勸他開戰可好?”
璟源看著她殷切的眼神,一時心軟了下來:“你可知宋國必將走向衰亡?這個是腐朽的國家……”
“我們現在都是身處其中的凡人,你不要這麼置身事外好不好?畢竟,這裡有你此世的親人,赤凌告訴你真相之前,你也是在乎這一切的不是嗎?”
璟源搖頭:“我不是。在那之前,我已厭倦周圍的一切,爾虞我詐,追名逐利,說實話若不是太子的身份,我也想修道出家。後來得知,我是帶著使命下凡的,才勉強將這個身份繼續下去。”
璟源將手撫上雲景的肩頭:“世人都有各自的業障因果,你先救了自己,才能去救別人。”
又是這一句。雲景見過形形色色的人,有得意的,也有失意的,有身居高位的,也有卑微如草芥的。他們都有怎樣的因果?是什麼在推動著他們生生不息,勞碌不已呢?
如今她只是個凡人,看不到別人的前世來生。可是此時此刻切身的感受那麼真實,讓她無法忽略。還有她的六師兄林靈境,若是有人告訴她,靈境此番遭難乃是天命所歸,她也是萬萬不能接受的,拼死也要去救他一救。
看雲景沉默不語,璟源終究是不忍心,說道:“這次齊京遵旨前來求和,我偷偷跟來,不方面露面說些什麼,何況我也改變不了此行的目的。待回去後,我會跟官家描述一下所見所聞,看他能否體恤百姓。只是如今赤凌在朝中一家獨大,官家素來又是畏首畏尾的性子,我未必能說服他。”
雲景也明白自己對璟源提出的要求有點高,便點點頭,不再言語。
兩日後,金國的皇子終於抵達燕城,差人來請宋國使臣前去相見。
雲景和璟源仍是混在護衛中間,一同來到金國皇子下榻的府邸。
齊京等人去跟金國皇子談判,雲景等在院中,心急如焚。不知金國會如何處置靈境師兄。
臨行時,璟源已告知齊京,自己與林靈境有私交,希望與金國談判之時,他能力保林靈境不死。齊京倒是爽快答應了,只是不知最後結果如何。
一早就來了,臨到晌午了齊京才從前廳出來。雲景恨不能立時上前詢問談判結果,又怕露出破綻,只得默不作聲跟著使臣們後面,一路豎起耳朵聽著他們的對話。
只聽齊京說道:“哎呀,行不辱命,還好金國答應退兵了。”
其餘幾位使臣逢迎道:“多虧齊相能言善辯,換來了我大宋國的和平啊。”
齊京說:“只是這金國貪得無厭,除了要北地三城,還要我國年年繳納歲金。咱們來時雖已得官家應允,可真的答應了金國這些條件,老夫也是痛心疾首啊!”
一位使臣說:“齊相當真是忠君愛國啊,宋國的百姓避免了戰亂之苦,都會對您感恩戴德的。”
齊京又謙虛一番,只聽得雲景幾近嘔吐。一時雲景也理解了璟源所說的話。這些位高權重卻不自重的奸臣,真叫人忍無可忍。
見氣氛熱烈,雲景趁機問道:“只是不知守城將領林靈境如何處置了?”
齊京停下腳步,看著雲景:“你跟林靈境什麼關係?這麼關心他?”
“回丞相,早先在禁軍中訓練時,大家都情同手足,因而我想問問他怎麼樣了。”雲景面不改色回答。
齊京冷笑一聲,說道:“那你恐怕要失望了。金國執意要將他斬首,以儆效尤,老夫也想救他,只是無能為力呀。”
“什麼?”雲景駭然,儘管不是沒想過這種可能,可是親耳聽到還是令她難以接受。她握住長劍的手在發抖。
璟源從後面繞到她身邊來,輕輕按住她發抖的手背:“百姓會記住他的,他為了宋國而死,死得光榮。”
“不,我不要他光榮地死,我要他活著,再卑微地活著也行!”雲景眼裡閃著淚花,幾乎要大聲哭喊出來。
使臣們面面相覷。他們之中,根本無人在乎林靈境的死活,只是好奇竟然還是有人這麼情深義重,把一位戰友的生命看得如此重要。
齊京的眼中閃過一抹狠厲,冷冰冰說道:“李景,你這是在怪罪老夫嗎?是金國人要他死,你若是真的想救你的好兄弟,就去金國人那裡搶吧!老夫倒要看看你有沒有這樣的本事!哼!”說罷拂袖而去。
眾人都走了,雲景還呆立在原地。璟源站在她旁邊,頭一次感覺到手足無措。
“我,真的跟齊京說過了,要他力保林靈境。我不知是他沒說還是金國太強硬,救不了你師兄我很是對不住,你也不要太傷心,這樣的亂世,生死都是平常……”
雲景卻突然抬頭冷靜地對他說:“我師兄還沒死呢,你不用勸我。回去吧。”
說罷自顧自走了。這次輪到璟源呆愣了一下,然後跟在她後面一同回驛館了。
是夜,一抹黑影從驛館靈巧溜出,前往關押林靈境的處所。幸好一路上很順利,很快她就來到了林靈境所在的門前。
金國已然下令要處死林靈境,因此守衛那裡肯定買通不了了。只能來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