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悅在沙發枯坐了一晚上,一開始還掉眼淚,後來眼淚乾涸了,流不出來了。
外面天還沒大亮,整個世界都處在一團混沌之中,迷迷濛濛,看不清它本來面目,也看不清它真實模樣。
父親是猝死的。
沒有通敵叛國,沒有臨陣脫逃,可是的的確確是因為他突然的死亡,導致軍心大亂,戰士們屍骨無存,他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她哭的,是信仰的倒塌,一直以來堅持的東西,一夕之間變成了一個笑話。
呵呵,到底是誰可笑?
是父親嗎?
不!
她依然堅信,父親在臨死的最後一刻,心中掛念的依然是國家、是職責,他為國為民、坦坦蕩蕩,是頂天立地的大英雄。
這樣的一個大英雄,為什麼偏偏是這種不清不白的死法?
誰該為他的“死”負責?!
胸腔忽然有個聲音,在“砰砰砰”地亂響,北悅痛苦地捂住胸口,佝僂起身子,這種響聲只在她二十二歲那年出現過。
二十二歲,她大學畢業,跟室友們來了場精彩紛呈的畢業旅行,玩得不亦樂乎。
父親打電話給她,說軍校的職務定下來了,讓她早點回去錄手續。
她便提前結束行程,回了家。
北悅永遠忘不了那一天,在家裡面看到的情形。
她捂著嘴巴,一眼不眨地愣在那裡,而後倉皇而逃,她跑得太急、太快,胸腔裡哐哐響,心像是要跳出來似的。
事後她勸母親,我爸常年不在家,實在忍受不了寂寞就離婚吧。
回應她的,是母親一記耳光,伴著她義正辭嚴的呵斥,“有你這樣當女兒的嗎?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別管!”
母親知道她知道,豈止她知道,整個空軍大院又有誰不知道?
他們就這麼光明正大地給一個堂堂的司令員戴綠帽子,還鬧得滿城風雨,那時靳喻言母親還在世,跑到文工團狠狠鬧了一通。
即便如此,當時父親還是維護母親的,他提出和母親協議離婚,母親死活不同意,跪著說自己錯了,求他再給她一次機會。
父親給了。
北悅知道,父親不是懦弱,也不是心軟,他是真的想和母親好好過日子。
只可惜,母親不愛他,就是不愛。
……
清晨時分,北悅用冷水洗了把臉,眼睛腫的不能看,她找出了一副墨鏡戴上。
打了兩個電話,一個給麥琪,請假。
另一個,她打給了盛伊凡,說:“我想去一趟緬甸。”
盛伊凡料到北悅會給他打這麼個電話,早差人訂好了飛緬甸的機票,簡單地囑咐了一下她需要帶的東西,說別讓別人知道。
掛了電話,沉思片刻,旁邊兩隻玉臂像蛇一樣攀上了他的脖頸,嬌聲道:“不讓誰知道啊?難道我不是人?”
盛伊凡冷笑一聲,捏住她的下巴,“你的確不是人,你是個妖精。”
甩開她從床上翻身而起,穿上褲子扯過腰帶。
女人赤著腳下了床,手沿著他的背部滑至他的腰際,緊接著在他身前跪了下去,溫柔且體貼地給他繫好腰帶。
看著那截微微凸起的塵柄,女人痴迷留戀地摩挲兩下,嬌笑道:“怎麼辦,人家不捨得讓你走……”
盛伊凡權當沒有聽到,繞過她便往前走去,毫無眷戀。
女人手僵停在半空中,看著男人離去的背影,眼底盡是冰涼,緩緩從地上站了起來。
從外面進來兩個女傭,手交疊放在身前,垂著頭挪著小碎步走到她面前,一個伺候她穿衣服,一個伺候她洗漱。
她擺擺手,直接赤著身子走到窗邊,順手撈過桌上的煙盒抽出一支菸點上,望著男人上車,又望著男人離去,消失在視野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