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牧渾身細汗,心有餘悸,急忙喊醒三花道人,把剛才的夢境詳細說了一遍,將書信交給他。
三花道人拿著書信一看,詩句筆墨未乾,五十六字全是瘦金體寫成,湊在墨汁上一聞,這不是用墨汁寫成,沒有墨香,反倒是透著一股清香,像是用樹汁作墨。三花道人仔細琢磨,難不成季子期本是一位樵人?猜不透他經歷了什麼。
這時,殿外傳來一陣腳步聲,三花道人甚是警覺,急忙將書信對摺兩道,藏在衣袖中,朝窗外看,看到熊瞎子頭上沾著一堆茅草,搖搖晃晃走了進來。
唐牧大喜,熊瞎子跑丟半宿,總算是回來了,正要出門迎接,被三花道人拉住:“他腳步不對!趕緊關門!”
唐牧急忙拿根木棍頂在門後。
熊瞎子對襟衣服開了七八道大口子,邁著十字交叉步,朝正殿過來,腳下一滑,倒在石階上,蛤蟆嘴上下開合,顫抖得厲害,一字一頓道:“師——兄,師——兄——!”從懷中掏出一青布袋,丟到窗戶腳下。
熊瞎子脖子中間是一條黑色口子,眼眶緊繃,眼球凸得像雞蛋,瞳孔收縮,眼角漫出晶瑩剔透的液體,彷彿要將黑色的眸子掩蓋起來。
“師兄——快去——找火——我快撐不住——了!”熊瞎子氣息變得急促起來:“火!——火!——”
果然出了差池,三花道人旱地拔蔥,跳出窗外,喊道:“師弟,我起萬佛陣!”
熊瞎子眼眸子全成了白生生的混沌,嘴巴張開就閉不上。冷不丁,腦袋內一聲悶響,從內而外炸開一道口子,露出雞蛋大的圓洞,半截黑黢黢的蟲子晃盪著尾巴,正在啃食熊瞎子的腦漿。
“他七舅姑姑!”三花道人嚇得不禁捂住嘴。
熊瞎子一心求死,伸手掏自己的腦洞,腦門上淋出綠色的膿液,奇臭無比,那黑蟲死死盤在腦中,取不出來。
萬佛陣不起效果,三花道人見師弟變異,不知所措。
熊瞎子最後喊了幾聲:“火!”
讓人回想起女乞丐說的,三花道人猶豫再三嗎,狠下心來,慌忙從爐火中引火出來。
“他娘咧,怪不得昨夜說腦袋生疼!”三花道人擎著火把子,對準熊瞎子的腦袋就燒。
熊瞎子望著熊熊燃燒的火焰,眼珠子凸起得更加厲害,像要爆出來一般,指尖在石階上面劃出了幾道帶血的印痕。
“啊——啊——啊——”他撕心裂肺地怪叫,嘴巴變形得厲害,像有什麼東西要從眼珠子裡蹦出來。
三花道人捏著火把,下不去重手,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火焰中,熊瞎子頭髮鬍子發出焦煙,坑坑窪窪的臉皮變成黑色,腦袋中的黑蟲卻不死,將腦漿當做池水,來回穿梭其中,從炸開的腦洞看,黑蟲並非一條,起碼是二三十條,相互交錯、纏繞。
“成痋了!唐牧!拿大葫蘆來!”
三花道人索性把火把子塞在熊瞎子腦袋裡,堵住了腦袋,黑蟲又從鼻孔、耳道里面探出觸鬚來透氣。
痋術、蠱毒和降頭並列稱為滇南三大邪法,皆是利用山林內的某些動植物將人置於死地的法術。
施痋術必須用痋引,當活人吞下痋引後,蟲子就會寄生於體內產卵,只需要大約三到五天的時間,卵越產越多,人體中的血肉內臟全成了蚴蟲的養分,取而代之填充了進去。
由於在短時間內快速失去水分,人皮則會迅速乾枯,硬如樹皮石殼。在人屍形成的外殼中,當蟲卵吸呋盡人體中所有的汁液和骨髓後,就會形成一個真空的環境,蟲卵不見空氣就不會變成蚴蟲,始終保持著冬眠狀態。
熊瞎子腦袋生蟲的過程,發生得非常快速,這不是傳統的痋,而是妖痋。此妖痋能夠令人變蟲,也可以令蟲變人,好比季子期來回變幻蟲體,是滇南邪法的升級進化,非常厲害。熊瞎子現在還處於妖痋的第一階段,僅僅身體生出黑蟲,還不能身軀變幻。
唐牧噁心乾嘔,急急忙忙取來大葫蘆,拔開葫蘆塞。
三花道人念動咒言,起驅蟲令,一團堊灰從大葫蘆中飄散而出,在空中圈了七八個圓圈,一個個套在熊瞎子頭上,猶如金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