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小丫頭還真有兩下子,從長安到現在,一直喬裝打扮,我竟然沒看出來!
山巔上,最後一抹霞光消失了。山谷裡,燃起了火把。
廣平王命兩名沙陀衛士,快馬敢去蒲州,召集那裡的駐軍前來清理戰場。斂好犧牲將士的屍骨;收集好幽騎軍的甲冑武器,以備呼叫。
蒲州距離此地不過一個時辰的路程,按照當前的情況,這是最好的安排。
廣平王帶領餘部,繼續前進,今晚是一定要過黃河的。
半個時辰之後,百餘號人馬來到黃河岸邊。
秋天,日落後,黃河岸邊一陣的溼冷。上游不遠處,是一處急流,擂鼓般的濤聲,就是從那裡傳來的。
白日裡波瀾壯闊的黃河,隱在黑夜裡,只留下陣陣波濤拍岸,更加的讓人敬畏。
碼頭上停靠著四五艘大船,碼頭旁邊,是一座石頭砌成的簡易堡壘,裡面傳來幾個粗豪的漢子划拳行酒的吆喝聲,他們是守衛碼頭計程車兵,同時,也是這裡的船工。
因為位置險要,這裡的渡頭,一直是官家經營。
看著堡壘裡的燈光,苦戰了許久的人們,有一種從地獄深處向天空中仰望的感覺。
一個校尉衝過去,把幾個守兵吆喝起來,只叫趕緊划船,把眾人擺渡過去。
看得出,那校尉十分的老練,沒有咋呼什麼,更沒有顯擺什麼大人物的身份。
廣平王自己也十分的低調,混在人群中,跟著上了船。
幾個船工漢子,因為酒興被打擾了,又懼怕這校尉不是自己能招惹的,於是邊奮力的搖著櫓,一邊隔著船,吆喝起了葷歌兒,藉以抒發心中的怨悶。
他們的歌兒,十分的粗野,都是些小媳婦浪哥哥的內容,嗓音卻十分的嘹亮高亢。
那歌聲在黑沉沉、遼闊的黃河上飄蕩盤旋,直衝入天際。
身心疲憊的人們,聽著歌聲,心中蕩起歡喜,不由得跟著哼哼起來——就要回長安了!
半日的生死搏殺,鮮于燕累壞了,上了船,身心一陣舒坦,卻更擔心起郭曖的安危來。
說不定,他有更深的發現,還不方便露面吧!
廣平王率領所剩不多的人馬,渡過黃河,又前行了二十餘里,在一處林間空地紮下營盤。
鮮于燕和另外三個沙陀人分在一個帳篷,幾個人吃完飯,回到帳篷裡,邊嚼著肉乾,邊喝起了酒,是性子很烈的燒酒。
他們吃著喝著,用沙陀語不停的吹著牛,很快便忘記了白日裡地獄般的情景,大家沉沉睡去。
十幾個帳篷,燃著四五堆篝火,守夜人來回踱著步子,陣陣的微風吹過來,吹得篝火一陣一陣閃亮,發出噼啪的響聲!
好像睡著了很久的樣子。
睡夢中,鮮于燕感覺到有什麼輕柔的東西,在撓著自己的臉。他哼哼唧唧,下意識的抹了一把臉,繼續睡。
又在撓。他實在累了,索性一轉身,用胳膊掩住了臉,繼續睡。
結果,卻把脖子露了出來。那輕柔的物件,又來撓他的脖子。
他伸出手,當空胡亂的一抓——抓住了另一個人的手。
“誰?”鮮于燕翻身做起來,輕輕喝問。
一個人正半蹲在帳篷裡,臉對著自己。鮮于燕便要動手,卻見那人,一伸手指,做了個——噓的動作。
那人不害怕,也不慌張,輕輕撩開帳篷的門簾。門口篝火的光芒透進來,跳躍的火光裡,看清了半張俊俏的臉。
“是你?”鮮于燕如柳暗花明一般的喜悅,又被那人打斷了。
他一招手,示意鮮于燕跟著出來。
鮮于燕本來就和衣而臥,一扭身爬了起來,跟著那人出了帳篷。
眾人睡得很沉,兩人用了輕身的功夫,躲過守夜人,一路縱躍,來到一處僻靜的地方。
月光洩在地上,大地一片安寧。
對面的人,果然是穿了一身太監的衣帽,只是此刻把易容卸了,露出了本來面目。
“郭曖,你小子怎麼這時候才來找我,這一路上不見你,可把我急壞了!”鮮于燕沒好氣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