淤泥在水裡倒也聞不出什麼,可就在出水的剎那,忽然一股撲鼻的惡臭散了出來,獨孤歡一甩手,把泥又甩回了溪底。
獨孤歡毫無提防,一下子吸入了很多,哇的一聲把早上吃的東西全嘔了出來。
“獨孤大人,您沒事吧?”
軍醫趕忙把火長丟在一邊,過來扶住了獨孤歡。
獨孤歡一時停不下來,腸胃裡的東西都嘔光了,還在不停的乾嘔著,脖子上的青筋暴起,一張臉憋得紅中透紫。
過來好一會兒,獨孤歡才緩過神兒來,接過軍醫遞來的水壺,喝上幾口,又嘔一會兒,喝上幾口又嘔一會兒,足足過了一刻鐘,才終於平復下來。
獨孤歡把手遠遠的伸開,仔細看了看:“是屍臭。”
“屍臭?怎麼回事?”顏真卿上前問道。
“如果那些傳說是真的,那這些溪底的淤泥裡很可能沉積了太多的屍體和人血,經年累年一直堆積在這裡,所以臭得很,快噁心死我了。”
“這些屍泥,又能如何?”
“顏兄,這山谷內的草木如你所見,確實是北方常有,只是這裡的溪水乃是地下的溫泉水,水性溫暖,所以這些草木在冬天也能鬱鬱蔥蔥,這是其一。
其二麼,小弟猜測因為當年的大屠殺,太多的腐屍和鮮血,混入這裡的地層,使得這些草木發生了異變,變成了吃人的藤蘿。”
顏真卿點了點頭,示意獨孤歡繼續說下去。
“你們想想看,當初那個逃出來的少年,也許就是因為他渾身惡臭的泥漿,那些吃人藤誤以為他只是溪底的淤泥,所以才沒有纏住他,任他跑了出來。”
“明白了,獨孤老弟這些推論很有道理,可是這些泥漿太過腥臭,你方才只聞了一下,就狂吐不止,要是撲滿全身,可就——”
“放心吧,會有辦法的,眼下還是先要驗證一下我的猜測。”
先找了一匹馱馬,渾身刷滿了淤泥,又拴上一條連成了幾十丈長的繩子,便把馱馬趕進了山谷裡。
和方才一樣,馱馬進到谷內,霧氣很快變得濃了。不過拴在馱馬身上的繩子依然繼續向前拉動著。直到所有的繩子都放出去了,還是能感受到馱馬向前的力道。
獨孤歡命人把馱馬拉回來,又來回試了幾次,確定這淤泥對吃人藤有效,當即命人把城寨裡所有的油布、布匹、棉被、木板、竹竿,還有掃把、刷子、酒等等,全都找了來。
碎布浸酒做成面罩,護住了口鼻。
竹竿木板搭成四方的架子,裹上布匹、棉被什麼的,圍得嚴嚴實實,在外邊刷上了厚厚的淤泥——就像一座可以移動的泥漿帳篷。人們藏身在泥漿帳篷裡,齊步前進,這樣一來,就大大減少了惡臭對人們的影響。
所有的帳篷都被兩條長繩穿過連起來,泥帳篷裡計程車兵緊抓著繩子。獨孤歡展開太一玄甲護住自己,走在最前面,拉住兩條繩子引導大家前行。
馱馬則渾身刷滿了泥漿,連成兩隊跟在最後。
“一會兒進到裡面,無論發生什麼事情,大家都不要慌亂,更不要亂跑,穩住前行,帳篷一旦掀開,那些吃人藤便會發現我們的蹤跡。”
獨孤歡和顏真卿幾番囑咐,這才慢慢的走了起來。
大隊人馬進入,踏踏聲響,谷中的草木頓時躁動起來,它們似乎可以感受到人們的動作。
這一次獨孤歡看得很清楚,濃霧是從一種巨大的黃色喇叭花裡吐出來的,一股股霧氣噴湧出來,瀰漫在山谷裡,越來越濃。
霧氣自然不能穿過太一玄甲,所以這些霧氣是不是有什麼特別的味道,特別的功能,比如使人麻醉、迷亂什麼的,也不得而知。
獨孤歡仔細感受著繩子上傳來的力道,泥帳篷裡計程車兵沒有受到霧氣的影響,大家的行動依然穩定有力。
隨著霧氣越來越濃,那些吃人藤也開始緩緩的蠕動起來,起初只是幾根胳膊粗細的長藤,就像蟒蛇一般在草木間蜿蜒扭動,長藤上每隔一段便有一簇細長的觸鬚,就像蝸牛的觸角一樣伸縮撩動著,慢慢的感受著大地傳來的震動,尋找著要吞噬的目標。
終於一根長藤感受到了帳篷的移動,就像蛇一樣,沿著帳篷的邊緣向上攀爬著。
這些恐怖嗜血的藤蘿雖然生於屍泥,卻似乎也對著這些惡臭的東西不大感冒,那些觸鬚一經碰到刷在帳篷上惡臭的淤泥,便有些不耐煩的躲開了。
越來越多的藤蘿感受到了大地震動的方向,一根根蜿蜒的虯枝不斷的在泥帳篷上觸碰著、試探著、躲避著。
裡面計程車兵雖然看不到什麼,卻仍能感受有一雙雙手,正在拍打他們的帳篷。
真是行走在地獄中一樣呢,漫天都是漂浮的幽靈,圍繞著一具具帳篷,時刻準備著掀開著這不堪一擊的偽裝,將裡面的生靈捉住、撕碎。
偶爾會有藤蔓重重的拍打在帳篷上——啪啦——啪啦,同時在棚頂按下一道恐怖的壓痕,膽小計程車兵頓時失聲尖叫起來,這尖銳的叫聲在空氣裡製造出更激烈的波動,引得整片吃人藤一陣騷亂,發出陰森森的咯吱咯吱的野獸磨礪獠牙一般的聲響。許久才會平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