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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離家進城

金六妮總算把一身罪名摘掉了。想起來真有些後怕。要是檢察院不給抗訴平反,“流氓潑婦”的罪名恐怕要背到死。對她是恥辱,對女兒更不光彩。當媽的名聲不佳,女兒也要背黑鍋,就是書念得再多恐怕也難有作為。

金六妮雖然料理了這件“冤案”,可她還是心事重重,怎麼也輕鬆不起來。

她想:今後在村子裡是呆不下去了。於慈善雖然輸了官司,但他不服氣。他有實力,是地頭蛇,誰也得罪不起。他早放出風聲,不會罷休這“小流氓”。再說回來,大成一走,家裡還有二十多畝地怎麼個種法?一個人種不了,也種不好。還不如到外面打工、撿破亂養家餬口。她想起迎霞妹對她說的話,“就是撿破亂,也比在家種地強。”

她決定這幾天去找大姐二姐商量商量怎麼辦好?離家外出是件大事,不能貿然行動。

說幹就幹。

她一個一個的親自登門徵求意見。對外出打工,大姐二姐和小姐各有不同的見解。大姐的意見有些保守,她並不同意小妹半百的人外出打工。還是在家鄉種地牢靠,有糧吃,餓不著,安安穩穩過日子,什麼風險也沒有。大姐說:你放心吧。要是種地忙不過來,春種和秋收,我幫你;二姐的意見是要六妮自己拿主意。出去也好,在家也好,反正不想幹預;小姐五妮的意見堅決支援小妹出去打工掙錢,憋在家裡跟土塊打交道,沒出頭之日,受一輩子窮。五妮說:“姐夫這一走,你一個人在家裡有啥希望呢?挪挪窩,也許就轉運了……”

考慮來,考慮去。她決定再去一趟縣城和迎霞妹商量商量,早日定下來。

就在六妮準備去縣城找金迎霞的時候,六妮突然接到小女兒金菊從學校發來的一封信。這是春節過後,四女兒中金菊第一個給家裡寫信。信中告訴媽媽,不久前,她被選為班長兼團支部書記;被確定為黨員發展物件。參加了學校舉辦的“努力爭做新時代大學生領跑者”演講比賽,獲得二等獎。來信說,這一切與媽媽的支援和教導是分不開的。感謝媽媽的培養,我會繼續努力的。

另外,告知媽媽,今年以來,我已先後收到不知是誰寄來的2000元,雖然我不知道是哪位好心人寄來的,但我想,肯定是瞭解咱家和我個人情況的好心人所為。對這種情況我太感激了,說不出是一種什麼心情。每當收到匯單,去領錢的時候,總是抑制不住內心的激動,情不自禁的流出眼淚來。我永遠不會忘記在最困難的時候幫助過我的這些好心人。我一定好好學習,用實際行動報答他們……

親愛的媽媽,我知道你壓力大。現在,有好心人背後的支援,日後,生活費就少寄點吧。

沒隔幾天,西南政法大學法學院的二女金竹也寄來一封信。說她很忙。夜晚和星期日很少外出,把主要精力用在學習讀書上。“我看不慣有些女同學經常有高階轎車接她下酒店,進茶館。把時間泡在燈紅酒綠,紙醉金迷上。因為我知道,我是個窮家的孩子,沒有奢靡的乞求,更不會低三下四去掙小費。”……

我想,去年的這個時候,我給家裡寫過一封信。不知道是誰每個月都會寄來500元生活費,支援我好好讀書。這人的落款是“不會停息的老人”。我太感謝他了。他是否真的是一個老年人,很難說,也可能是一個年輕的企業家吧。咳,不管是誰,早晚我會明白他是怎樣一個高抬貴手、助人為樂的好心人。不過從今年二月開始,還是這個落款“不會停息的老人”,每月匯來600元,比日前增加100元……我也不理解他為什麼要這樣做,為什麼要支援我讀書。要是家裡知道情況,請一定告知我……

看了女兒的來信。金六妮的第一反映是感激,感激這些好心人!她說不出心裡是啥滋味,眼一直在流淚,流淚,不停地流淚。經過那場風波後,她灰冷的心一下子又啟用了。還是好心人多啊!自大成去世後,有不少人不暴露姓名為女兒捐錢,支援她們好好學習,這是多麼激動人心的事啊!這些好心人,暗裡支援一個死了丈夫的家庭,不讓一個孩子輟學……想到此,金六妮忽然感到一股暖流從頭到腳融入全身!……

金六妮終於去了縣城迎霞家,住了一日就匆匆趕回來。按照迎霞妹的說法,一個單身女人在家耕種幾十畝地太困難了。又要忙裡,又要忙外,弄不好是要賠本的,不如下決心趕快出來在城裡找活幹。她說:“你也不老,身體壯實,又有一定的文化,何必纏在家裡呢。你出來幹上半年試試看,還是在外打工收入多,見錢快,何樂而不為呢。”

金六妮終於聽信了金迎霞的話。不過她說:“我不想在你飯館幹。還是遠一點走吧,到我當年上大學的城市裡去撿垃圾……”金迎霞笑著說:“你也真想開了,去撿垃圾。你就不怕被當年的老同學看見笑話?”金六妮毫不在乎地說:“我才不怕呢。人家當官,當大老闆是有本事。我做地板塊的,就是個地板快的料,為啥不承認差距,去裝大眼黑豆呢?不過話又說回來,幾十年過去了,就是有當年的老同學碰見了,他們也不會認識我,怕啥呢?”

迎霞說:“是啊,走哪山說那山話。你要去大城市,我也不阻攔。要想走,就趁早動身,別拖沓了。”

臨走前的那天夜裡。迎霞為六妮做了兩件事,使金六妮永生難忘。一是,金迎霞拿出20張百元大鈔,交給六妮姐。她說:“這是我那口子新惠提出來,說進城不能沒有錢。出門事事難。要是碰到不順利的事怎麼辦?”六妮說:“現在我手頭有錢。等什麼時候需要再說吧。”金迎霞生氣地說:“別誇海口了,我知道你手頭緊,沒有錢。你要是不拿的話,就是不信任老妹。我經濟上比你強,等將來有一天我不如你了,還我錢行唄?”

六妮笑了說:“謝謝你兩口子想得周到。心裡總是裝著我這個不成才的老姐!”

“看你,這是誰和誰呢?一家人怎能說兩家話!”說完,金迎霞又拿出一個諾基亞手機交給六妮姐。金六妮正在納悶,迎霞說:“這是給你準備的。考慮到你出門在外沒有固定場所,不方便與孩子們聯絡。所以才準備了這手機。”

六妮說:“手機肯定我不要。撿破爛拿手機不相配。人家會笑話的。不像你做生意需要與客戶聯絡。”迎霞說:“你這就錯了。要是孩子們有事與你聯絡怎麼辦?寫信又找不到你,這不是誤了大事嗎?”最後,金迎霞說:“拿著吧妮姐。有了手機出門就方便了。我每月給你充話費,放心用吧,保證不會停機。”金迎霞看著紅著臉不說話的六妮姐,再次強調說:“拿著吧姐姐。出門在外不能沒有這現代化的工具。”

回來不到一個周,金六妮基本準備就緒。臨行前她去告知村委柳主任,她要外出打工。

柳主任說:“這可是件大事。你要慎重考慮。村委也不是不管你。有困難黨支部和村委是會幫你解決的。我看你還是不走好……”六妮說:“我已經定下來要走,到城裡去闖一闖。要是真不行我還要回來。”又說,“村裡可別把我的戶口消了,那我就沒處去了!”柳主任笑著說:“你是村民嘛,不但不能消戶口,有困難還要幫你哪。”

六妮高興地說:“謝謝柳主任。”

最後柳主任說:“你真要走,村委也不能攔你,但要把方方面面的事都安排好。不要留後遺症。”

六妮說:“土地今年是大姐幫我種上,就交她管理收成吧。她家有機械和勞力。明年她要是不想種了,我就收回來,交給村裡入股,你看行唄柳主任?至於我家那三間破房,也不好往外租,就放在那吧,家裡也沒有值錢的東西。”柳主任說:“行,你考慮倒也周到。不過這事我還要與支部金書記通路一下。如果有異議,我會找你的。”金六妮再次表示感謝支部和村委的支援。

她彎腰鞠了一躬,說:“今後雖然我不在村子裡,肯定還要麻煩村委,希望柳主任和金書記多諒解。”

柳主任說:“放心吧六妮。我說過嘛,你不管走到哪,都是咱的村民。哪有老家不認自己的兒女呢?”

六妮點點頭。放心的離開了村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