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錦繡剛到了紅燴樓,就看到臨窗坐著個錦衣青年。他還是從前的面目,歲月在他臉上一點痕跡都沒留下。
他的年紀好像定格在了這個時候,但是卻又有些不一樣了。不再是那副笑嘻嘻的模樣,眉眼間難掩輕愁。這人不是別人,正是曲清嘉。
“我過去和師傅打個招呼,你先帶孩子們上去吧。”納蘭錦繡對紀泓燁說。
曲清嘉已經到了金陵,如果準備好見他們的話,肯定會主動上門。如今他呆在這裡,怕是還沒打算見他們。紀泓燁拉住好奇的紀博湛,領著幾個孩子上樓。
納蘭錦繡走到曲清嘉身邊,什麼都沒說,只是動手給自己斟了一盞茶。
曲清嘉抬頭看了她一眼,神色間有了一抹愉悅:“沒想到可以在這見到你。”
“我也覺得意外,你一直在古溯城,怎麼捨得回來了?
曲清嘉低頭:“她已經去了,我自然沒有留在那的必要。”
納蘭錦繡心尖忽然一顫,她和竺雲白並沒有多熟,若是說情義的話,肯定也算不上。她只不過在想,竺雲白這一去對師傅的打擊應該不小。
“我一直以為人最害怕的應該就是老去,這一身醫術沒人傳承,自己苦心鑽研的東西,隨著自己的逝去也會被帶走,得到永色後人就會少去很多煩惱。
可永生對一個人來說,其實殘忍的。看著身邊的人一個一個離去,而自己卻一成不變,每次都要用盡心力接收自己新認識的人,融入一個新的環境。
我覺得永生對我來說,就是讓我不停的改變,然後再適應,再改變。你說是不是很殘忍?”
納蘭錦繡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麼,這個時候語言會顯得蒼白。她知道師傅是個心胸開闊之人,只是師母的去世,對他打擊很大。
不管人活多久,能讓他放在心裡的人,可能永遠只有那一個。失去了就不會有了,這種痛她可以理解。
“我想師母也不希望看到您這樣,每個人都要經歷生離死別,您怎會被這個束縛住?”
曲清嘉笑了笑,他覺得他這個小徒兒是真的長大了。以前他覺得她有點笨,那是相對於他來說,和其他人比,他還算是有天分的。
因為她年紀小,他總把她當成是孩子。沒想到現在反過來安慰他,他想不笑都難。
之前陰鬱的心情忽然轉暖,他自己也有些好奇,怎麼這丫頭輕輕鬆鬆的一句話,就能有這樣的效果。
可能是因為她是自己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了吧。她是個值得他託付的人。
正是因為有了這樣的想法,曲清嘉做了個決定,那就是把自己近期研究出來的,通通交給自己的小弟子。
雖然還不成熟,很多東西還有待考證,但是他覺得交給她也不錯了,小弟子應該可以替他繼續鑽研,直到那套療法成熟。
“我要教你醫術,你還要不要學?”
“要。”納蘭錦繡是個醫痴,一聽到和醫術有關的東西,自然是打起十二分精神。
“我在溯古城多年,把他們的蠱術研究了個透徹,不得不說事情都有利弊。蠱蟲可以用來害人,當然也可以救人。”
“你現在就跟我說說。”納蘭錦繡的求知慾很強。
“這個要想普及有點難,因為是用在垂死之人身上的,我已經試了幾次,不過都失敗了。”
納蘭錦繡一聽他這話就知道還在試驗階段,反正也不著急,於是就拉著曲清嘉說:“那咱們就明天再說,你現在跟我上樓一起吃個飯。”
曲清嘉知曉她又生了兩個兒子,想著第一次見面,自己總要給些禮物。但是他們家不缺錢,自己身上又沒有什麼奇珍異寶。
“我這身行頭太隨意了,要見自己的徒孫實在是太過唐突,還是明日我登門拜訪吧。”
納蘭錦繡不知道他怎麼在意這些虛禮,自己勸說了半天,他還是不為所動,最後只能放棄了。
納蘭錦繡沒想到的是,曲清嘉第二天上門就擄獲了人心。他那兩個小兒子,一口一個叔叔,巴不得要跟他一起學醫。
納蘭錦繡一再糾正,輩分差了,可兩個小傢伙始終認為應該叫叔叔。孩子有的時候很執拗,對於自己認定了的東西,怎麼都不肯退步。
納蘭錦繡見曲清嘉自己都不在意,索性就由著他們去了。曲清嘉這次來了金陵之後,好像就沒打算回去,對於南楚他似乎也沒什麼惦記的。
南楚如今也是變了天,曲連冰起初是挾天子以令諸侯,後來乾脆把皇帝廢了,自稱為國主,儼然已經成了名副其實的女帝。
原本強大的國家就只有大寧和南楚,如今都是由女子主事,而且治國方略不遜於任何人。這兩個國家都達到了空前盛世,在歷史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