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迎春花漸漸開了。陽光好的日子,汪氏會許禾披上厚厚的氅衣到院子裡小坐,曬曬暖陽。到底年輕,禾已覺身體恢復如常了,汪氏卻不依,說是不出百日,不能大動。
待到足月這日,禾又照例晨起去向高夫人問安。高夫人只隨口問了幾句有的沒的話,卻不再似從前般親近。
待禾回到後院,高夫人便打發了人來知會禾,讓禾好好休養,日後可不必每日去北院問安。
高璃與高玲仍時常來陪禾講話,高融有時亦會與她們結伴同來,他與禾也逐漸熟絡起來,可高融依然不踏足禾的屋內。
偶爾幾個年輕人會在院子裡一起作畫撫琴,或看高融練劍習武。日子就這麼一天天過著,禾的身體亦一日日康健起來。
窗外的柳梢長了嫩芽,院子裡開始聽到鳥雀的啼鳴聲。汪氏已經張羅著收拾冬日裡的衣被,禾的生活彷彿就這麼不鹹不淡的繼續著。
這日天氣晴好,禾歪在院中的躺椅上,春日的暖陽輕盈而溫暖的灑在她那宛若凝脂般的肌膚上。
汪氏抬眼看到,嘆了口氣,心下道:“可惜了這般傾國傾城的人兒。”遂拿了錦衾躡手躡腳替禾搭上。
禾睜眼見是汪氏,微笑道:“汪嫂,剛才我夢見漫山的迎春花了。”
汪氏曾聽吉祥提過禾最愛看迎春花,看著眼前這個楚楚可憐之人,心中不免一酸,問到:“二娘子是想去看花嗎?”
見禾未出聲,汪氏接著道:“再過兩日是十五,聽說夫人要帶著女眷去白馬寺祈福。您跟吉祥悄悄打後門出去,應當無妨。”
禾聽聞可以出門,“嚯”得從椅子上起身,抱住汪氏撒嬌道:“我的好汪嫂,就知你最疼我!”
十五這天,天剛微亮,便已聽到前院人聲吵雜。
禾亦早早起身洗漱完畢,換上日常的襦裙,只待前院車馬聲走遠,便帶著吉祥迫不及待出了後門。
汪氏站在後巷,目送二人走遠。
嫁入高府半年,禾一步未曾離開過高府。今日出來,彷彿經歷三生三世。
禾不敢回家看望母親,她恐母親為自己擔憂;亦不敢去往市集,畢竟是高府女眷,未經公婆夫君應允私自出門,那是大忌。
禾拉著吉祥,問到:“還記得建春門外的那個小山坡嗎?兒時我倆常去那裡採山果。”
吉祥興奮道:“嗯嗯,那裡景色好,人又少。”
言罷,二人去尋了一輛牛車便出得城去。
初春的清晨,寒意未盡。可當主僕二人爬上小山坡時,皆已香汗淋漓了。
禾與吉祥二人背靠背坐在山頂之上。
白天的喧囂還未曾到來,黑夜的深沉卻已褪盡。一片彩色的朝霞映入禾的眼簾,緩緩地天邊露出了半圓的火球。隨著耀眼的萬縷金光,鮮豔欲滴的朝陽噴薄而出。陽光撥開層層雲霧,將湛藍的天空展現在二人眼前。
禾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滿足的微笑著,彷彿回到童年,她記憶中的晨曦便是如此美麗。
山腳下開滿了迎春花,它們恣意地綻放。那金燦燦的黃色,鋪天蓋地的收入禾的眼底。
眼前這片花海又讓禾想起了父親。禾明白父親將自己嫁入高府,不單單是為他仕途通達,亦是寄希望禾的出嫁能為弟弟將來入仕鋪墊道路。現如今自己這般光景,恐怕是父親始料未及的。
“日出杲兮,美人觀兮。”禾的思緒被這一聲打斷,轉身看到一個身材高大,膚色古銅,面容俊朗的男子。
禾點頭示意,欲起身離開,不料這男子卻道:“小娘子方才坐在那裡,萬道金光照於你身上,仿似九天仙女一般,極美!”
禾生平第一次被陌生男子當面誇讚,羞的臉頰緋紅。
吉祥快速起身擋在禾的面前,大聲道:“狂妄之徒,休得對我家小娘子無理。”
禾未待這男子出聲,拉著吉祥便往山下跑。
都說上山容易下山難,禾拉著吉祥跑的太快,山路崎嶇,禾被一顆小石頭絆倒,二人一併栽倒在地。禾又被順著山坡往下滑,幸得兩旁樹枝掛住她的衣裙,才得以停下。
吉祥大喊著“小娘子”追了下來,看到禾血肉模糊的雙手,吉祥嚇得大哭起來。
禾忍著痛低聲對吉祥道:“扶我起來吧。”
吉祥抽噎著來扶禾。禾企圖起身,可是疼痛使得她又跌坐在地上。
吉祥急的又哭起來,禾寬慰她道:“不妨事,小坐片刻就好。”
吉祥哽咽道:“都是我不好,沒能拉緊小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