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似水,靜靜灑於這驛站之內。
禾跪坐於床塌一側,黃昏時分那一幕久久縈繞於腦海之中。這一個月裡,還未走出喪明之痛的禾,如今又要面對與心愛之人的生離死別。禾不知道,上天緣何要這般捉弄自己。
遇到元宏,其對禾言,此生常伴左右,令禾不必憂懼,可以歡愉的生活。禾覺生命如此美好,便是過往種種不幸,再不記於心內。
如今,這個令自己備感溫暖之人為了救自己,卻舍了命去,叫禾如何不痛徹心扉。望著窗外的白月光,禾心內對自己道:“若元郎就此撒手人寰,妾便隨了你同去,妾不要與你分離,更不要陰陽兩隔!”
生當常相伴,死亦同相隨。
待元宏微弱地睜開雙眼,只覺一縷陽光射入其眼內,迷迷糊糊間,元宏看見了禾掛著淚痕的面龐。
元宏雖覺無力,卻仍是伸了手去拉禾。禾相伴元宏整夜,雖疲勞難耐,仍強撐著精神,此時見元宏醒來,心內又驚又喜,急忙忙湊近前,詢道:“元郎,你醒了?可覺哪裡不適?”
元宏心知自己這般模樣,定是令禾心痛不已,於是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輕聲道:“朕無事,寶兒莫要為朕擔憂。”
禾此時已雙目晶瑩,輕撫元宏面龐,道:“元郎,你怎得這般傻,要為寶兒擋箭,你若有事,寶兒又豈能獨活?”
元宏面色蒼白,吃力道:“莫要說傻話,朕要寶兒…好、好的…”
禾急忙忙以手掩元宏之口,道:“元郎切莫再言語,寶兒陪著元郎,寶兒一定好好的…”
言罷,禾又急忙忙喚了三寶與梁世清入得內來。
見皇帝醒來,梁世清忙近前為其請脈。待片刻之後,梁世清方自醫箱之內取了銀針出來,繼而又為元宏施了針。
待元宏緩緩閉了雙目睡去,梁世清方開口道:“昭儀,陛下昨夜因失血過多而昏迷,方才臣為陛下請脈,現下里陛下已離了險境,故而臣為陛下施針,可令陛下安睡,以養血氣。”
見禾仍是一臉失魂落魄模樣,梁世清繼而寬慰道:“昭儀,陛下早年征戰沙場,練就鐵骨錚錚,昨日那箭亦非直入後心,故而並未危及陛下龍體,只需靜養些時日,陛下便可痊癒。”
聞梁世清之言,禾方收了心神,點頭道:“太醫令,陛下就交託於你了,萬萬要令陛下康健!”
梁世清忙跪地道:“昭儀放心,臣定當竭己所能,令陛下大安!”
待一切安置妥當,三寶出至外室,便與蔣銀奇相商道:“蔣大人,如今陛下遭遇不測,自是無法啟程,然這闔宮人眾,若走漏風聲,自是於朝堂不利,可如何是好。”
這蔣銀奇為文成帝年間太醫令蔣孝庭之孫,其祖因為先太皇太后馮氏治了頭痛頑疾,故而受了先太皇太后恩典,允其兄蔣中奇入了太醫署,又因蔣銀奇自幼習得一身好武藝,十三歲上便著其隨侍御前,待元宏親政之時又將其晉了羽林侍郎將,故而這蔣銀奇亦如同三寶那般為元宏親信之人。
此時聞三寶如此言語,蔣銀奇亦是心內擔憂,道:“方才依太醫令所言,陛下雖無大礙,但這十數日內又豈能舟車勞頓?”
於室內來回踱步,蔣銀奇又道:“我已著人去追查那群襲擊之人,現下里當務之急便是快馬加鞭於任城王報信。”
三寶點了點頭,道:“蔣大人行事周全,這眼前還有一事,亦是耽擱不得。”
望著蔣銀奇,三寶接著道:“陛下遭遇不測自是不能對外人道,更不可令人知陛下是為昭儀擋箭而致。如今這李夫人執掌後宮,若這闔宮車馬需暫停此處,我自是要去知會皇后與李夫人。”
蔣銀奇聞三寶之言,亦點頭道:“大監所言甚是,如此你我便兵分兩路而行。”
二人正欲分頭離去,三寶忽得拉住蔣銀奇道:“蔣大人,你我需口徑一致,對外只言陛下受了風寒,需於此處靜養幾日。”
蔣銀奇點頭應下,二人方各自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