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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九回 悲歡合(三)

“綠兮衣兮,綠衣黃裡。心之憂矣,曷維其已?綠兮衣兮,綠衣黃裳。心之憂矣,曷維其亡?綠兮絲兮,女所治兮。我思古人,俾無訧兮。絺兮綌兮,悽其以風。我思古人,實獲我心。”

太子府邸,元恪懷抱馮娷生前為自己所繡錦袍,音辭顫抖,聲淚俱下。

自馮娷那年入宮由禾教養,元恪便與其常相伴玩耍。彼時少男少女皆情竇初開,因日久生情,而彼此愛慕。

馮娷非但俏麗多姿,更是知情達理且又善解人意,雖與元恪年歲相仿,卻待元恪體貼入微。這些年高貴嬪薨世,馮娷更是隨禾一道悉心照拂元恪兄妹三人。

眼瞧著二人大婚在即,卻噩耗突至,元恪只覺如肝腸寸斷,不能自已。

近侍靈泖知元恪待馮娷之心,只皇帝與皇后有囑,令其好生勸慰太子,不容太子憂傷過度。此時見元恪痛不欲生之狀,靈泖近前小心勸慰道:“太子,人死不能復生,馮小娘子若知太子如此,恐九泉之下難以瞑目啊!”

元恪並不接靈泖之言,仍喃喃而語,追思亡人。

靈泖重責在身,雖不見元恪答話,卻不得不再進寬慰之言:“太子,馮小娘子屍身已由掖庭衛送返馮府,陛下亦下旨以公主之制厚葬,且陛下又準了太子休朝半月以做哀思,此番殊榮旁人又豈能得?太子您當節哀順變,莫要辜負陛下與皇后一番隆恩厚愛。”

言語之間,靈泖便欲近前為元恪拭淚。元恪抬手擋了靈泖,幽幽道:“阿娷已逝,便是予其身後殊榮又有何意?”

靈泖聞言,心內怯怯,忙勸阻道:“太子,您縱是心內悲痛,亦不可如此言語啊…”

元恪本就傷悲難抑,聞靈泖之言更覺心煩意亂。擺了擺手,元恪道:“你且退下,吾現下里只欲一人獨處。”

靈泖乃識趣之人,自不敢再多言語,忙連聲應下,退出外去。元恪輕撫手中錦袍,又親手將之懸於衣架之上,便站立近前,睹物思人。

亦不多時,靈泖復又入了內殿。緩步行至元恪身側,靈泖垂首行禮,道:“奴本不該擾了太子清淨,只彭城公主即刻到訪,奴不得不上稟太子知曉。”

元恪雖心中悲痛,卻是行事得體之人。聞靈泖之言,元恪轉過身,邊以袖拭淚,邊詢道:“姑母將至?可知因了何事?”

靈泖答道:“傳訊之人只道是彭城公主前來探望太子…”

元恪現下里雖不願會客見人,只元鈺乃其尊長,元恪不得不忍悲於心,令靈泖速速為自己備了熱巾拭面,繼而疾步往正殿相迎。

待向元鈺行罷常禮,元恪便將其迎於一席而坐。

見元恪眼內泛紅,元鈺便知其方才定是落了淚。望著元恪,元鈺佯作關切,道:“吾那日得知馮小娘子溺水而亡,本欲當即前來探望太子,又恐太子憂思煩心,方至今日才來。”

“逝者已矣,太子當節哀順變。常言道,思多傷身,太子亦該保重御體。”

元恪垂首作揖,道:“謝姑母待吾關切之情!”

元鈺輕嘆一口氣,道:“馮小娘子與太子大婚在即,你二人雖無夫妻之實,卻有夫妻之情…吾亦是過來之人,太子所思所想吾感同身受。當日駙馬都尉薨世,吾亦是悲痛欲絕,欲隨他同去。只吾知,若吾當真如此,駙馬都尉在天之靈亦難瞑目啊…”

元恪方才因了禮數,忍淚含悲,此時聞元鈺之言,只覺至親無間,瞬間雙目晶瑩。

元鈺見所言奏效,便又接著道:“太子尚且年輕,日後自會再遇鍾情之人,不似吾…”言語之間,元鈺亦哽咽起來。

元恪搖了搖頭,道:“這兩日,吾僾然必有見其影,待吾靜心而聽,愾然必有聞其嘆息之聲。姑母,吾思之難忘啊!”

元鈺聞元恪之言,心下一緊。民間常道,枉死之人必將因何而亡訴於其至親之人,令其親眷為自己報仇雪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