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此看來,無論是仙羽山的洪爐丁火劍意,還是天台山的《青華金丹要旨》,於修行時都繞不開日月兩曜,講究個烹烏煉兔。”
“我今夜所得的這一點靈光,離著所謂的兩曜行藏、日月合璧,相差不可以道里計,更別提烹烏煉兔了,然而終歸是窺得此道門徑,入了修行正途……”
齊敬之思緒紛飛,卻是由所謂的烹烏煉兔發散開去,想到了自家天地洪爐、律呂調陽的仙羽山傳承,想到了上古天庭歷正鳳鳥氏,想到了那消散於萬古風煙之中帝夋、日母和月母,還有那號稱金烏巡天的東夷少昊金天氏、懸天而治的高陽氏以及那條口銜丁火之精、照亮幽冥無日之國的燭龍。
“或生育日月、或化身日月、或替代日月,這些上古大能斡旋造化,於道途上各有選擇取捨……祂們流傳下來的種種神蹟傳說,似乎另有玄虛?”
“我心頭這座虛空幽谷漆黑一片,不辨上下四方,既沒有能標定方位的擋箭碑,更談不上有什麼行道之路。我若想真正照亮虛空、瞄定方位,進而返回無何之鄉、飛抵心頭靈臺,怕是也必須選定一種運轉日月、烹烏煉兔之法,從而為自己立下道標、指明道途方可。”
齊敬之此念才生,忽然就聽見一聲吟誦響徹虛空:“折若木以拂日兮,聊逍遙以相羊!”
語聲才落,又有一聲喝問緊隨其後,宛如雷聲鼓盪,隆隆之音振聾發聵:“齊敬之,你可敢手持此若木之刀,斬龍足、嚼龍肉,登海湄而抑東流之水,臨虞泉而招西歸之日?”
“這是……琅琊君當日之問!”
齊敬之聽得心頭巨震:“當初君上為煎人壽招引來若木刀靈,當即便對我有此一問,其後又在東海長鯨背上不厭其煩地為我講解上古帝皇事蹟,竟是別有深意,好似早就料到了今日一般!”
念及於此,他再不猶豫,當即將脖頸上掛著的項圈扯下,向身前輕輕一擲。
項圈落在虛空,上頭的兩條小蛇扭動交纏,眨眼間就化為一株赤華灼灼、碧金燦燦的小樹,十條樹枝向四方伸展,一枝在上,九枝在下,赫然便是若木刀靈在齊敬之心相之上的投影。
“天緣冥冥、妙不可言,原來這烹烏煉兔之法,我其實早就選定了!”
齊敬之朝著小樹鄭重說道:“若非如此,道友又豈會輕易將此神形道蘊託付於我?你我一損俱損、一榮俱榮,他日道成,齊敬之必有所報!”
聞聽此言,若木刀靈的投影無風自動、搖曳身姿,同時將獨自盤踞樹頂的那條樹枝伸向了齊敬之的手掌。
見狀,齊敬之毫不猶豫地將靈光天星遞了過去,被小樹掛在了枝頭。
下一刻,在叮叮噹噹的葉片碰撞聲中,只見這株若木飛快發身長大,不一會兒就巍峨如同山嶽,哪怕與九真郡的秋神尊像、琅琊君的金棗巨樹相比也毫不遜色。
齊敬之仰頭望去,但見樹身赤紅、燦若丹霞,更有十根宛如巨嶺橫臥的赤紅色樹枝四方蜿蜒,形如銅鉞又好似鱗片的樹葉掛在枝頭,同樣變得奇大無比,片片泛著碧金玄光,透出鋒銳之意。
十條長枝之中,獨有一枝高踞樹頂,宛如眾峰之主,枝頭末梢掛著一輪赤金大日,被下方的其餘九枝團團拱衛在中央。
齊敬之眨了眨眼睛,努力瞪視片刻才終於確定,就在那輪大日耀眼奪目的光暈當中,竟有著一座形如鳥巢的巨屋高臺。
“是了,琅琊君曾經提到過,若木乃桑木之屬,是傳說中的棲日之木,號稱‘末有十日,其華照下地’,而巢帝曾禱於無極之野,許人族修士於無何之鄉仿鳥築巢、構木為屋,又發無極道誓,廣傳靈臺之法於眾生……”
“所謂巢屋、所謂靈臺,本就是由我親手搭建,自然是想建在哪裡就建在哪裡、想建成什麼模樣就建成什麼模樣,又何須奔波求索?”
“自今而後,我心頭光明常在,再非幽冥無日之地!”
齊敬之心頭升起一股由衷喜悅,禁不住仰頭髮出一聲激越悠長的鶴唳。
叫聲未歇,他已然背上雙翅、沖天而起,直奔樹頂而去。
似乎飛了許久,又好似只是一瞬,齊敬之就已飛入赤金大日,瞧見了自己的巢屋靈臺。
大日之中的赤金光華毫不刺眼,將巢屋靈臺照得一派光明。
只見築巢累臺的枝條皆是青色巨木,木身上遍佈翎羽狀的暗花紋飾,更有純陽甲木之氣氤氳繚繞。
齊敬之正要靠近了細觀,冷不防從這座巢屋靈臺之中飛出一隻大鳥,其形如鶴,卻只有一隻腳,青色的羽毛上佈滿了紅色的花紋,白色的鳥喙微微張開,銜著赤色的火焰。
這隻怪鳥甫一出現,就朝著齊敬之兇猛撲擊而至,捲起洶洶大風、掀起滾滾熱浪。
“嗯?原來大日中並非只有金烏,口中銜火的也並非只有燭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