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時間剛過凌晨三點。
距離空艇團第一次投下“梅爾之火”,才過去二十分鐘。
倖存者營地當中所做出的一切佈置似乎都有了意義,那些勇士的犧牲也都有了相應的價值,在空艇團的轟炸正式開始後,第二道防線所面臨的壓力便已經被壓到了最小,即便暗淵子嗣們的數量驚人,它們也沒有辦法冒著烈火的灼燒對倖存者們的陣地發起有效的衝擊了。
而且讓人們慶幸的是,這些可怕的怪物似乎被什麼東西所吸引住了,繼續朝南側大門發起衝鋒的怪物個體可以說少之又少,反而是防線上,有不少士兵發現自己的目標開始朝同一個方向退卻。
對於倖存者們而言,這絕對算得上是一個好訊息。
哪怕是防線上計程車兵們都知道,只要自己再堅持一個多小時,便也可以加入到撤離的隊伍當中去了,等到那個時候,他們便有機會告別這座可怕的地獄之城,並和自己的親人、朋友重新相擁。
然而,在倖存者營地內,卻有人始終處於高度的緊張與焦慮之中。
每一次塞倫城內傳出劇烈的爆炸聲,薇琳·恩斯特都感覺自己的心頭正在被無形的鐵錘狠狠敲擊。
她透過目視判斷,“梅爾之火”已經被投放在了法委會駐地附近,而那裡,正是修格最後發出魔法訊號的地方。
她知道,修格的身上有著很多很多的秘密,他所掌握的那些力量以及魔法也絕非自己所想的那般簡單,甚至於連黑日結社當中的成員們也必須對他保持重視。
但是面對這種戰爭級別的魔力爆炸,他真的有機會活下來麼?
對此,薇琳實在沒有半分信心。
而真正讓薇琳感到無比無奈的,則是這些擺在她面前的艱鉅任務,儘管她現在與修格之間的實際距離非常有限,但她卻沒有辦法進行任何驗證,而是必須認真地處理好自己手中的事情。
就在剛剛,一支陌生的車隊已經成功地抵達了塞倫城外,他們是如此的倉促,車輛樣式非常雜亂,沒有統一的旗幟,只是臨時地使用顏料在載具側面塗抹出了一個大概的標識。
人們依稀可以辨認出來,那圖案描繪的是一輪普普通通的,從黑暗的山巒後方升起半截的太陽,這便是拂曉社臨時定下的徽記,用於象徵在黑暗與絕望中照射而出的一道曙光。
對於那些剛剛離開塞倫城的倖存者們而言,也確實如此。
負責駕駛這些載具的人明顯有著不同的身份,他們當中有非常多已經退役的老兵,也有隻會駕駛大型糧食運載車輛的農夫,甚至還有平日裡負責運送結晶礦的礦場司機。
他們中的許多人都來自距離塞倫城較近的布林特公國,這是布林特大公與拂曉社聯合發出號召之後的結果。
於是,浩浩蕩蕩的撤離開始了,這些分批次從南側大門離開塞倫城的倖存者們將會被統一送往布林特公國的邊境小鎮,那裡將是他們的臨時安置點、中轉站以及避難所。
事實上,包括沃特爾王國、德蘭王國在內的諸多國家都在積極地進行著準備,他們已經從留守裂縫營地的志願者們那裡收到了最後一份訊息,而環境中那持續進行的魔力異變也都證明,整個梵恩即將在天亮時刻迎來最徹底的劇變。
在這種情況下,想要保證自身的安全,就必須儘可能地遠離嶙峋丘地。
而這對於仍舊身處於塞倫城周邊的人們而言,無異於一場更大的挑戰,他們只能從他人口中依稀得知某種災難即將降臨,但卻根本無法預判那災難的規模與形式。
這些朝著遠方離開的倖存者們只能眼巴巴地看著那自己既熟悉又恐懼的故鄉,他們時而凝視血紅色的天空,時而又用複雜的目光看向那些正在不斷轟炸塞倫城的空艇,作為這個世界中最普通的普通人,他們在此刻只能默默地祈禱,並呼喚那位從梵恩這個名字出現以來,就一直在庇護所有生靈的慈愛的女神。
梅爾女神能夠給予回應嗎?
沒有人知道。
兩名極為虔誠的婦女坐在清空的糧食運載車的車斗中,她們正在一刻不停地念著自己早已爛熟於心的禱告詞,而在其中一人的手掌裡,則捧著一個微縮的梅爾女神塑像。
“願慈愛的魔法之神庇護我等……”
“願永恆的梅爾女神垂簾梵恩……”
然而,正當她們念出最後的兩句禱詞之時,車斗中的所有人都聽見了一聲異樣的脆響,他們納悶地結束了禱告,並朝著那脆響的源頭看去,卻見那被婦女捧著的女神鵰塑,竟然在禱告結束的那一瞬間徹底崩裂開來。
“啊?啊?”
那名婦女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慌亂當中,她本能地想要用手指去按住開裂的塑像,然而這個輕微的動作,卻引發了更加劇烈的改變。
就像是被某種惡毒的魔法命中了一般,這尊原本完好、堅固的神像竟是在手指的輕微觸碰當中直接化作了細碎的粉末,並從婦女的手指之間灑落下來。
一陣寒冷的夜風吹過,於是這些粉末當即在人們驚惶的呼喊中飄向了夜空。
再無半點痕跡。
……
修格想要對頭頂上負責投彈的空艇乘員們表示感謝,但同時,他也很想咒罵對方。
三枚被分散投下的“梅爾之火”結晶炸彈令他免於在魔力爆炸發生的一瞬間就變成碎塊和粉塵,但那緊接而至的衝擊以及高溫烈焰,卻讓他陷入瞭如同傳說中的煉獄一般的境地。
被修格作為最後防線的法委會駐地大廳,現在已經徹徹底底地成為了火焰的世界。
原本在朱斯蒂娜的努力之下,被修格成功擴張到了大廳邊緣位置的防護魔法在爆炸發生的一瞬間,就已經被修格人為地收縮到了身旁,他倚靠著大廳內梅爾女神的高大塑像,以最快的速度將薇琳魔法書內的那些各式書頁扯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