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達內看著柏林的天空,腦子一片空白,泛著藍色的光的灰色的雲,零星點綴在白色的天空上,就像弗拉芒油畫裡無際、變幻、有風的天空。齊達內看著柏林的天空,站在2006年7月9日晚上的奧林匹克球場,他在強烈的感傷中感覺到自己在這裡,只是在這裡,在柏林的奧林匹克球場,在這一明確的時刻,世界盃足球賽決賽的晚上。
也許這個決賽的晚上只是形式和憂鬱。……
此刻,夜幕降臨柏林,亮度降低,而齊達內在身體上突然感到他雙肩上的天空暗淡下來,天空只留下黃昏裡黑色和玫瑰色的雲剝落的痕跡。融合在夜色裡的水是不想睡去的古老的悔恨。
……
布馮,義大利的守門員,突然出現了,開始對他說話並撫摩他的頭,揉捏他的頭頂和後頸,以一種驚人的、溫柔的、包圍的動作,以一個敷聖油的動作,像人們對一個孩子、對一個新生兒所做的那樣,試圖使他安靜、鎮定下來。”[1]
和圖森多年前一樣,我並不是透過電視和螢幕看到失敗者的憂鬱。太陽遠遠沒有像柏林的那個夜晚一樣落下,它仍普照著大地,告訴所有人一切都是現在與今天。柯佩韋輕輕推開了黎彬。他們說了什麼,我不知道,就像圖森不知道註定只能獲得亞軍的齊達內在生命中最後一次離場前發生了什麼。黎彬對他的安慰是多年前的那種溫柔,而柯佩韋不是齊達內。他真的是一個孩子。他沒有將目光投向天空,而是讓它們下沉到了大地之上。像之前的某場比賽,或是電視機與電腦螢幕前某個遙遠的球員,他沒能獲得和他的對手交手的機會。
他仍然年輕,仍然稚嫩。他的夥伴和對手也同樣如此。他們會長大,會變得更好,會在某一天離去,正如我們每個人。他會有很多時間,他可以有很多時間。時間不是鐘錶上刻出的均勻格子,它在腦海中縮短伸長,我們將它揉為各種形狀,框入語言,以重現失去的東西。柯佩韋失敗了,他只是在這一句話裡失敗,在被資料或紙墨堆砌的文字中失敗,被我們看到。說話的人有意識地讓我們看到他的失敗,而沒有去描述天空、大地和太陽,以及他的疲倦。
如果沒有記錯,他從沒在球場上哭過。或許是他沒受過什麼責備。唉,已經夠了。可以不用這麼辛苦,你可以哭的。
[1]引自比利時作家讓菲利普·圖森的《齊達內的憂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