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馬粼粼,新京城裡,窺探的目光霎時少了許多,張焚身邊變得清淨。
他伸手招來廣玉宇,問道:“金柏樓背後是誰人手筆?”
廣玉宇臉上微微露出苦色道:“敝國亦不深知。不過,觀其來路,應該也是來自海上,但與王船幫並非一路。”
張焚詫異道:“西海上有那麼許多勢力?不是說入海萬里,就是樂平龍君統治,是海中水族地盤。人類船舶,甚至修真者高來高去,都風險極大?”
“不錯,就是這從海岸線上,直到龍君水域之間的萬里海面!”廣玉宇稍微停頓一下,像在組織語言,片刻以後,才繼續說:“刳山遠在內陸,公子有所不知。姝大陸海岸線綿延不知多少萬里。單算我們龍山,由北至南,海岸線就有四五萬裡。
“這般巨大水面,單獨計算海上島嶼,也差不多抵得過一個大廉!
“況且海上勢力錯綜複雜,時時流竄,界限劃分不像陸地各個大區之間極少變化,進襲龍山沿岸的海上勢力,活動範圍,或許並不止於龍山陸地相對的一塊海域。早年的王船幫,就是從虎山沿岸興起。
“說起來和公子還有少許關係。如果不是水雲門全據虎山,王船幫也未必會全師北上,看上了碧水閣地盤……”
廣玉宇輕輕笑道。
他當作拉近兩人距離的笑話談資,隨口一說。張焚卻真上了心:“虎山?會不會是……”
經歷了一系列事情,他對刳山宗這個上級門派的印象一落千丈,凡事不由自主,往最壞地方去想。
虎山現在被水雲下院佔據,發生的一切變故,當然都可能與水雲門有關。
齊全的儀仗簇擁著華麗的大珞玉輦走進廉國禁宮。
西廉新平皇帝帶領滿朝公卿,站在午門迎接。
清風習習,莫愁堂前,張焚愜意而坐。
風度優雅,處處恰到好處,不讓人絲毫覺得厭煩的廣玉宇侍立一旁,談笑殷勤,讓張焚感覺如沐春風,不由地心裡讚歎:“果然不愧是揣摩上意點滿了級,皇帝身邊比拼出來的總管大太監。這公關交際能力,不是一般二般能比的!”
聽他介紹不斷奉上的西廉特產,水果佳餚。一面品嚐,一面聽著廣玉宇述說各種典故,真有讓人沉醉,只願拋開外事,在這瓊樓玉宇當中,恣意逍遙下去的感覺。
張嘴咬破一顆類似葡萄的變種水果,聽著廣玉宇無下限的吹捧。聽他恰恰說到早前在海上時候,張焚順口吐糟的“聽晏殿”名號。
耳中只聽廣玉宇道:“好叫張公子得知。敝國新平天子聽聞奴婢轉述,公子在海上對‘聽晏殿’的精妙點評以後,深以為然,已經下令將‘聽晏’兩字,改做‘幽草’。”
“幽草?”
“天意憐幽草,人間重晚晴。”廣玉宇負手吟道,“陛下以為,身為一國之君,不論常青大樹,還是一介草民,都該有所垂顧才對。以公子佳句命名,最是恰當不過!”
雖是殘缺之身,依舊顯得風流倜儻。扣除修為因素,此人風采,幾乎不遜水雲公子司徒爾雅多少!
“人生當真際遇無常,一個‘運’字就抹殺
不知多少英才!”張焚內心一面感嘆,一面暗暗得意。能讓一國之君變著法拍馬屁,他心中也不禁陶然。
不過他終究不會迷失在西廉君臣,層出不窮的連環馬屁中。
“只是……”張焚眯起雙眼,有意拖長聲音。
“公子有何不滿,敝國都可立即整改。”
“我這裡倒是不妨,只不過河漢太師伯未必等得下去!”張焚放下手中果酒,長身立起,拍案道:“貴國禮數看似周全,卻一直推諉拖延。不知是在顧忌什麼?莫非想要試試我新得的四顧劍,是否鋒利麼?”
廣玉宇勃然色變,跪倒道:“敝國絕無此意,還請公子明鑑!”
“自古救人如救火,若是西廉皇帝被困,也是這樣態度?”
張焚語氣並不怎樣嚴厲,廣玉宇已經諾諾不敢多言。
片刻以後,才似乎穩定心緒,盡著最後的努力,試圖引開話題。從地上抬起頭來,說:“公子不是對敝國八道八門頗感興趣?八道八門功法秘籍,宮中書庫都有。不如由我,帶張公子前往一觀?”
“夠了!”張焚聲色轉厲,“西廉君臣擔心的事,我大約能夠想象。不過,轉告新平皇帝,自古兩軍交戰,首鼠兩端,想要騎牆站中間的,死的最快!”
……
“夠了!撮爾小兒!”
內宮深處,靖海王查克行怒不可遏。
“但他戰力不遜真人!”定國公戚鵬飛冷冷介面。
想起有關張焚種種傳說,查克行硬生生把將要出口的話語憋了回去。想起張焚年紀,心頭又有不忿,一口氣咽不下去,呼呼喘著粗氣。
一直冷眼旁觀,極少說話的國師文石道人忽然道:“他說的其實沒錯,現在情況,確實容不得本國繼續拖延。鎖金山那邊傳來訊息,河漢真人飛劍光輝越發勢弱,九環嶼傳來的資訊一條比一條嚴厲。即使刳山張焚這邊不出岔子,我們也拖延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