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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5章 半面假山

“逃離”,不過是發生在轉身一瞬之間的事。可偏偏就是這片刻光景就能完成的事,川島綠雅卻怎麼也不捨得毫無留戀的轉過身。隔著半面的假山,不遠處的她痴痴的望著邱影聲。看著邱影聲那樣的憔悴,那樣的疲憊,川島綠雅越發的不忍逃離。川島綠雅痴痴的看,痴痴的站在原地,痴痴的,留戀著。川島綠雅為自己的留戀尋了一個藉口,她告訴自己,並不是自己留戀著不想離開,而是邱綠雪實在思念自己的丈夫,她只是作為邱綠雪的“朋友”,替她看著她思慕的那個人而已。

川島綠雅慶幸著向前邁進了一小步,可是,當她不經意間微微低下頭目光劃過自己的手指的時候,她的步伐卻突然間遲疑了。手指上還未完全癒合的小傷口,是上一次自己誤信了信子的話急著衝出去去找邱影聲的時候留下的。當她終於見到了邱影聲的時候……她不知道邱影聲眼裡的自己是什麼樣子,不過她猜得到,一定是很嚇人的樣子。因為,自己雖然看不到自己的臉,卻一低頭就能看得到,自己的衣襟上沾染了一片暈染開來的血跡,披散著的頭髮,眼睛裡流出來的不知道是不是混著血的眼淚,緊握著直至失去了知覺像是嵌進了手掌裡的匕首發了瘋一樣的刺向信子……那時,自己什麼都不想,只想一心殺了傷害了邱影聲的信子,那時,那樣的自己在邱影聲的眼裡,一定很嚇人,很可怕吧。

川島綠雅不記得那時邱影聲看著自己是什麼樣的眼神,因為,她根本就不敢去將他的眼神看得清晰透徹,那樣狼狽的自己,只願自己的模樣從未在他的眼中出現過。川島綠雅只記得,邱影聲慢慢的向著自己走過來,離自己越來越近,到達她身邊的時候他示意阿橙不要在攙扶著自己。沒有了阿橙的攙扶他向前邁出的每一步都更加的吃力,他集中身上全部的力氣緩緩的俯下身,已經沒有了多少溫度的手覆在自己握著匕首那隻手的手背上,慢慢的,握住了那隻手將它手中的匕首小心翼翼的拿了下來。他的目光之中深藏了太多不以言表的東西看上去反而更加平靜了,他擦掉自己臉上淚水,將自己披散著的頭髮別到耳後,垂下頭整理了自己身上染著血的衣襟。川島綠雅不敢直視邱影聲眼中的光亮,可他的手劃過自己耳間的溫度,那樣的溫暖,那樣的和緩,她永遠也不會忘記。當自己看到他抬起頭的那一刻,他的目光似乎是平靜的,他淡聲的對自己說道:“綠兒,真的是你嗎……”

雖已經記不得邱影聲的目光到底是不是平靜的,可他的語氣川島綠雅至今難忘。清冷,淡漠……川島綠雅明白,他看到那樣的自己,只會覺得陌生,厭惡吧。此時川島綠雅看到的是,邱影聲正安靜的坐在亭子裡,小心翼翼的擺弄著竹骨和紙張,似是在做著風箏吧。雖是形銷骨立,可他眉眼間的神采卻堅挺著不失精神。這樣的畫面很美好,很溫和,自是一個遠離喧囂的從容的世界。川島綠雅知曉自己不該去打擾他的世界,只要身上的戾氣摻了進去,這世界裡的那一片安靜,便會破碎了。

“這就是你不知道的川島的另外一面,這樣的她是不是更像你們所認為的‘日本人’她並不比我們乾淨,也並沒有什麼慈悲心,她的殘暴和嗜血,是你根本就無法深知的……”那日,黑澤俊說給邱影聲的這段話聽在川島綠雅的耳朵裡雖是如詛咒般的刺耳,可是,她卻不得不承認,黑澤俊所說的,都是對的……

川島綠雅退回了才邁出的步子,她突然間明白,自己自以為完美的那個藉口,已經根本不存在了。邱影聲,已經無法再辨認出自己到底是不是邱綠雪了。只要邱影聲見到她,看到她的臉,必然會想起那日的情景,想起那時自己殘暴,嗜血的模樣……於他,於自己都是一種折磨。像現在這樣就夠了,遠遠的看上一眼之後離開……便足夠了。只要看一眼便離開,自己可以記住他的模樣,而他,也不必再想起自己曾經的那副模樣……也許果決的離開並不會向自己想象的那樣痛苦,自己本就不是為了見邱影聲而來,這個,才是川島綠雅強迫著自己轉身離開的理由,最“完美”的藉口。

川島綠雅果決的轉過身,她不敢有一秒鐘的猶豫。就像害怕邱影聲看見自己會想起那個可怕的殺人怪物一樣,川島綠雅更加害怕自己會因為猶豫不決而再一次不想要離開。川島綠雅再一次的告訴自己,她必須分得清主次,她的目的是來找邱若愚,而並不是來看邱影聲的。這樣的想法如麻醉劑一般,川島綠雅時刻的想著,麻醉著自己可以不再念著邱影聲的臉,決絕的轉過身。

轉身的一瞬,一陣輕薄的風襲來吹亂了川島綠雅額前的幾縷鬆散著的碎髮,指尖劃過的涼爽彷彿是一雙無形的手在挽留住她不要走。川島綠雅沒有在動搖,轉過身平靜的向前走,就像自己從未來過一樣,一步而已的距離,卻是恍若隔世的肝腸寸斷。

川島綠雅本以為只要忍著肝腸寸斷的痛一直向前走,直到離開了花園,這灼心的痛便可慢慢的消退。卻不想,當她驀然聽到一個似是倒地的聲音轉回身時,肝腸寸斷的痛便驟然疊加,痛的川島綠雅再也無法“若無其事”的離開。眼前的邱影聲倒在亭子裡,仍是伸著手臂用盡全力的觸碰已經離他有一段距離的風箏。

“影聲!”看到這樣的情景,擔心和心疼已經佔據了川島綠雅的腦海,她再顧不上其他,本能的喚著邱影聲的名字,從已經臨近花園的月亮門又折返了回來,以最快的速度向著亭子衝過去……

邱影聲用盡了全力去觸碰那隻被風吹送著離得他越來越遠的風箏,無奈,即便他拼盡了全力也只是無能為力。眼睜睜看著眼前的風箏如腦海中川島綠雅的幻影一般,漸漸的變得模糊,邱影聲咬著牙想要再上前一步,生疼的膝蓋令他無法站立,他唯有一點一點的向前爬,每挪動一寸,全身的骨頭就撕裂一分,直到,有一股突然間包裹整個手腕的暖流襲捲了他全身的每一寸骨血……

“影聲。”川島綠雅心疼的喚邱影聲的名字,小心翼翼的將他扶起來,川島綠雅的力道極其的仔細,生怕自己的一個不小心就弄疼了邱影聲。川島綠雅只是喚了一聲邱影聲的名字,想要他知道自己不會讓他無助的一個人,那之後她便低下頭專心於怎樣能用力道將邱影聲扶起來卻又不讓自己的力道再次傷到他。自始至終,川島綠雅都沒有去看邱影聲的臉,她知道邱影聲一定不想再看到自己的臉,也知道自己仍是不敢勇氣十足的面對他。攙扶著邱影聲,將他安頓在石凳上坐好,撿起被風吹遠的風箏交到他的手中,只可惜,邱影聲顫抖無力的手已經沒有辦法去握住風箏的一個邊角兒。川島綠雅忍著心疼的眼淚不語,慢慢的將風箏線纏繞在邱影聲的手腕上。

“你這樣,我的手腕很有可能會因為不過血而殘廢。”邱影聲一句淡冷的話讓川島綠雅驀地停下手裡的動作。“對不起,我只是,只是……”川島綠雅一邊語無倫次的解釋一邊將已經纏在邱影聲手腕上的風箏線一圈一圈的鬆開。“不必了。”邱影聲緩緩的抬起另一隻手覆在川島綠雅的手背上,阻止了她的動作。川島綠雅的手背猝不及防的被邱影聲掌心間冰冷的溫度包裹,她驀地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無所適從的慢慢的垂下自己的手掌。“是我自己太愚鈍了不想承認而已。我的身體就是這樣,沒有力氣握著就是沒有力氣握著,又何苦煩累了你。”

邱影聲一邊吃力的繼續鬆開自己手腕上剩下的幾圈風箏線,一邊接著說道:“這風箏同人一樣,牽制於命運卻時常不得開口。就像這隻,可憐它身邊竟是我這樣的人,無力握住它卻偏偏還是自不量力的想要抓住它……這風箏,未必想要跟著我,而我,也實在無力將它囚在身邊。”“所以,你想要放開它……你不要它了……”川島綠雅怯生生的說出這句話,每一個字都在顫抖著,她依舊低著頭不看邱影聲的臉,可那悲傷的語氣,卻是不看她的臉也能知道她已經心痛到了骨子裡。

邱影聲拼力的再一次站起身,挪著步子到始終未曾抬頭的川島綠雅身邊,冷聲的說道:“你即到這裡來,又何必違心做出這幅模樣。”“你誤會了……”聽到邱影聲的話川島綠雅立刻抬起頭想要解釋,可當她與邱影聲四目相對的時候,她卻又語塞的說不出話來。

邱影聲與川島綠雅目光交錯的那一刻,只覺得自己實在卑鄙,他深知自己不能與川島綠雅靠的太近,卻又總是不受控制的思念著她。此刻,他竟為了想要看一看川島綠雅的臉而用帶刺的話誆騙著她抬起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