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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2章 魂不守舍

就這樣,原本預訂好的離開房海的日期,因為寧肖的突然升階,而不得不延遲了。對此,宋戴倒沒有什麼怨言。畢竟寧肖繼續晉階,對於華夏的整個大局來說只會是好事,成不了什麼壞事。

問題是程子揚變得有些魂不守舍起來,弄得他不得不多接一些活兒過來,以保證龐大的體制能夠運轉自如。

不過,他也頗能理解程子揚的難處。畢竟妻子的能耐比丈夫大,做丈夫的還能這般坐得住,也著實讓人佩服不已了。當然,程子揚能夠例外,誰讓他是老大,是人王,是天生的王者。

“靈烏啊,”於是,宋戴找來了那隻蠢鳥,在好生地商談著。“你看,老大好不容易竄到了十二級,與寧肖差不了多少。這次,寧肖要是晉階成功,兩個人就又要差一大截了。你就不能想想辦法嗎?”

“唉唉,”靈烏也是唉聲嘆氣不止。“你叫我有什麼法子。主人每天有那麼多的公務纏身,不像寧肖那樣,動不動就能靜修,時不時跑出去欣賞什麼,就能有所感悟。一有感悟,就意味著升級。”

“如果主人再不靜下心來修煉,只會跟寧肖的差距越拉越大。到時,頭痛的事也會越來越多。”

“難道你就沒有推動老大升級的一個快時效的辦法嗎?”宋戴忍不住地嘟囔一句。

“啊!”靈烏頓時扇動著自己的翅膀,在氣鼓鼓地叫囂著。“難道你不知道欲速則不達?那種法子能亂用嗎?”

得,這兩個傢伙較起計來了。

而他們所牽掛的人——此刻,只是靜靜地坐在臥室裡,閉目養神,冥思苦想。

隔著一程山水,她成了他不能回去的原鄉,與他坐望於光陰的兩岸。

彼處桃花盛開,絢爛滿天悽豔的紅霞,她笑得從容,而他卻仍在這裡守望,落英如雨,印證佛拈花一笑的瞭然。愛,如此繁華,亦如此寂寥。

起身,然後落座,知道與她的緣分,也只有這一盞茶而已。結局早已先他抵達,蟄伏於夏初的這一場雨,十分鐘,或許不夠一生回憶,卻足以使所有年華老去。

夏季的天空潑滿青釉,她瓷青的衣襟在風裡飄拂,在陽光遍地之下,是信手一捧,放進他的手裡,道了一聲:“我愛你!”

三字成讖,他被她一語中的。從此,沉重的枷鎖揹負在他的每一個夢境,明知無望,卻固守著僅存的堅持,以為,終究可以將她守候成最美的風景。

若青春可以作注,他已經壓上了一切籌碼,只待她開出一副九天十地的牌九,以示他最終的輸贏。

誰知,她竟然中途離開,衣袖隨長風斜過,拂亂了賭局。無人坐莊,這一局牌宛如三月桃花,錯落於五月的湖面,飄散了滿湖的灰飛煙滅。

遂重新審視命運,看它如何寫就這一段際遇。暮色四合,天邊的浮雲已漸暗。

人走,茶亦涼,有明月,照她的背影涉水而過,十丈紅塵飾她以錦繡,千朵芙蓉衣她以華裳,而她竟無半點回顧,就這樣,輕易穿越了他一生的滄桑。

“唉!”思及此,程子揚不由得長嘆一聲。

然而,攤開手掌,陽光非薄,一如她的許諾。太愛她,所以希望她能以許諾勾兌眼淚,能以永恆明見柔情,卻不曾料到,歲月將她的微笑做了伏筆,只待風沙四起,塵埃遍野,便折戟揚刀,殺一個回馬槍,陷他於永無翻身之日的險境。

沒有狂歌當哭的勇氣,卻在倒地時明心見性,瞥見萬里風沙之上,有人沉腕撥鐙,疾書一行字:相忘於江湖。硃砂如血,觸目驚心。

忘,談何容易?煙水亭邊,她用青色絲絛綰就了他的心結,江南的水光瀲灩了她的眼。她已經成了他一生的水源,潤澤著他乾涸的視線,柔和著他冷硬的心痂。

要忘記她,不如忘記了他自己。

夜幕,依舊如期降臨,嚴冬的風替換曾經的三月煙花,舉目四望,偌大的房間只有他一人,空對著一盞冰冷的茶。

竟是不能不忘。

也罷,且學她拂袖而去,在菩提樹下覓一方青石,靜待,看滄海變桑田。

“看來,我得靜下心來修煉才行!”程子揚在心中如此地鼓動著自己。然而,他又有茫然。“但眼下的時局,容我靜下心來嗎?”

因為她已到達彼岸,水草豐美,桃花怒放,便是落雨,也有一番風細柳斜的心事。而他只能做到起身離席,卻仍無法與她同步。其實,又何曾與她同步過?一盞茶的愛,終了他的一生,也只有這一盞茶的溫度,由暖而涼,片刻而已。

她抬手落筆,轉折勾挑出青春的天書。他是她無法辯識的狂草,短短一行,被她飛快地寫下,翻過。再提起,只怕也要在多年以後,由闊達的魏體悄然重寫,方可看清,當初的揮毫潑墨,竟是如此輕易,如此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