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伕嘆了口氣,回道:“姑娘你不知道嗎?柳家人早就妻離子散了,這柳大人本來是麗嬪娘娘的御醫,娘娘流產了,他也脫不了干係,被削去了官職,半月前失足墜河而死了。柳家千金,也在宮裡病死了,最後的那個小兒子販賣私鹽被抓,剩下的女眷親屬各奔東西,就一個字——慘。”
失足墜河?太可笑了,他水性極好,怎麼這麼容易就被人整死了,我還沒來得及親眼去看呢。他一生機關算盡,為鋪自己的仕途之路不惜犧牲自己的親生女兒,真是應證了那句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我笑著笑著,笑出了眼淚,當年母后將我託付給自己最信任的侍讀女,她帶著我來到了柳府,這個機關算盡的男人給了她飽飯和住所,她就以為這個人是自己的良人了,她以為自己找到了寄託,以為能夠帶著我隱姓埋名的生活,即便是做別人的小妾,可是她想錯了。
生產那天,大夫人不讓叫產婆,我眼睜睜的看著她一遍一遍的叫著,說救救我的孩子。也許她知道自己大限已到,才拉我到身邊,她說:“公主,奴婢有負皇后所託,要先走一步了,您是帝姬,是涼西的驕傲,不應該待在這裡。”
我跪在她面前,直到她死不瞑目。我所謂的爹爹,也沒來看她一眼,草草下葬。
從那個時候起,我才明白,這個世界沒有真正的愛,沒有所謂的良人,只有愛自己,只有不擇手段,才能存活下去。
“姑娘,你怎麼了?”車伕慌了神,趕忙問道。
“無妨,我們走吧。”
收起眼淚,只有我變得足夠強大,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才能保護自己想保護的人。
回到馬車上,心跳極快,十香素蕊藥力極強,幾年後我又該是何光景?她說我是涼西的驕傲,她錯了,我不過是為別人鋪路的棋子,為涼西真正的繼承人鋪路而已。
姑姑說,復了國,我就是尊貴的長公主,呵,歷史上有哪個長公主有過好下場?母后以為父皇最寵的是我這個眾星捧月的帝姬,但她忘了,當年尚在襁褓的九皇子也被趁亂送出了宮。
他,才是涼西的主人。
昏昏沉沉,半個時辰才到了凝月樓。我下了馬車,將腰間的玉石遞給門口的壯漢,他略略瞄了一眼,雙手抱拳,算是行了拜見禮,而後引領我一路向內。
紅木雕花的階梯,腳下襬著清秀素白的茉莉。廳內極為安靜,偶爾隱隱傳來簫聲琴聲,空靈婉約。樓內共有三十四個隔間,七間雅房,五處別院,別院裡住的都是千金難見的姑娘。
上到第三層,走廊盡頭掛著水晶雕花簾子,挑簾而進,入眼的就是一幅美人細繪丹青圖,藍芷是極為安靜的女子,不溫不火,莞爾一笑就能傾城。
“公主?”她察覺到我的到來,微微一笑,唇紅齒白,臉頰泛著淺淺的粉色。
“都說過多少次了,又不是在閣裡,不用這麼拘束。”我拿起案几上她剛畫好的山水細細欣賞。
她倒了一盞茶放在桌上,“你的事,我都知道了,但我覺得不可能是宣親王的人。”
“哦?何以見得?”我品了一口茶,餘味纏綿,雖然她教了我兩年沏茶之藝,但我終究差她一些,徒不及師。
“他大費周折的與你聯手,怎麼會不吭一聲就改變主意,他雖然政權在握,但沒有兵力,得罪了暗夜閣閣主,這麼不划算的買賣,他該不會算不來吧。再者......”她遲疑了一下,道:“左相來過閣裡,要與我們聯手。”
“左相?”我啞然失笑,左相是北宇瑾辰的死對頭,雖然曾經聯姻,但人人都傳言北宇瑾辰害死愛妻,左相又怎麼會放過他。這場戲,真是越來越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