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願意欣賞這樣的夜景,後宮裡所有的歡樂都被新帝的消沉吞沒了。
夢嬪因體力不支被人扶下去,她在臨走時回頭張望一眼。龍承殿硃紅如血的殿門緊緊合住,從殿堂下面的十二個臺階到朱漆大門的距離,是她永遠都跨越不了的溝壑。
她終於明白,能佔據新帝內心位置的,只有一個人,至始至終,也只能是一個人,就像唐明皇戀著楊貴妃一樣,沒有那個人,他就沒有靈魂。
一連七天,他誰也不見,什麼也不吃,把自己關在裡面。
關於素錦所有畫像,他一筆一筆畫下的,他都一一撕毀,一副不留。
幾天幾夜未閤眼,他的眼睛佈滿血絲,卻已經流不出一滴淚水。
他是北燕的皇帝啊,他給予不了她幸福,保護不了她的性命,他什麼也做不了,甚至不能緬懷她。
他做皇帝還有什麼意義呢?他早就該死在那次追兵之中,她不該救他,不該讓他愛上她,這樣,彼此都能好好活下去了。
風揚起,白色紗幔飄飛,凌亂大殿。
眼前的一切都迷離恍惚,他好像什麼都能看見,又好像什麼都看不見。
酒味瀰漫纏繞著莫名的香氣,是初雨薔薇的香味。
這應該是素錦所有的獨特的氣息,香味迷亂了心緒。
他清醒了一點,這種氣息不一樣,不是那種淺淡的若有若無一般,而是刻意的薰香。
紗幔之間,有一個影子翩翩起舞。
裙襬旋開在冷寂的大殿中間,腕紗輕繞簾柱。
這段舞,是她曾經跳過得,那個時候,她還只是他身邊一個小小宮女。
他慌忙跑過去,那個影子身體輕巧如蝶,旋轉去了大殿另一邊。
紗幔好似重重疊疊的大山,他知道那人在哪,卻看不清,到不了。
心跳地極快,這個身影太像她了,哪怕是魂魄,他也願意接近。
慢慢走過去,那個人背對著他,粉色衣衫,長髮輕挽。
這個裝束,是他初次見她的模樣。
她轉過來,眉目清麗,輕輕一笑就能傾城。她和她,有五分相似,尤其是這雙眼睛。
但她又不是她,所以他瞬間清醒,一場夢就這樣破滅了。
“民女卿卿,拜見皇上。”她盈盈下跪,眉眼裡是恭敬和謙卑。
不一樣,素錦的骨子裡就沒有屈人一等的意識。
他扶起她,道:“從今天起,你就叫念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