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紅袖放下手中的茶盞,北宇瑾辰手中的筆不知何時被他捏斷,木茬子扎進指間也毫無知覺。
案几上的生宣散落了好幾張,凌亂不堪。
他將其中一張疊好交於她手中,紅袖低頭掃視一眼,上面寫著“等我”二字,但這字的字跡卻與他本人相差極大,更像是他仿了某個人的筆力。
“今日朝堂之上,南靖使節向我討要了一個人——蘇衍清,南靖的大皇子。聽聞他們的先皇駕崩,唯一健在的另一位皇子意外失足墜馬,兩年前便派人在北燕尋找他的下落,昨日才得到了訊息在天獄之中,所以已經離開了。”
他說的不疾不徐,絲毫沒有吃驚的模樣,反而像早有了預感。
紅袖知道,他一向如此,怕是早就查到了蘇衍清的身份,只是一直在等待這個時機,他親自放人,讓南靖欠他一個人情。
“那,這信是……”
“他是被帶走的,什麼也沒留,那些人,也不會允許他留下什麼。錦兒……心中有他,若是知道他這樣離開……她經歷了這麼多,我不想再讓她難過。”
“王爺……”他已經越來越不像他,明明那般殺戮決絕,深不見底的人,眼睛裡容不下沙子,為了錦姑娘可以一步一步退讓。
紅袖心裡明白,錦姑娘心中的是王爺,不是蘇衍清,縱然她再恨他,卻掩飾不住交織著的情感。王爺聰慧,如今又看不透錦姑娘心中之人,到底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紅袖帶著信回到了別苑,遠遠地看到素錦對著雲糖的木簽發呆。
因是有了身孕,又連日裡吃不下,整個人消瘦了一圈,小巧的鼻尖被涼風一吹,紅彤彤的,越發可人。
緊緊攥著手中的信,她也沒有踏出一步,直到素錦轉頭看到她。
“紅袖?你怎麼了?”
紅袖張了張嘴,沒說話,半晌才道:“蘇公子已經出獄了。”
“什麼!”素錦看起來是驚喜之極:“他在哪裡?他現在在哪裡,他有讓你們帶話給我嗎?”
紅袖將信握的更緊,素錦的表現,確實會很讓人誤解她對蘇衍清的感情,估計蘇衍清自己也分不清這種感情。但她知道,如果今天被放出來的是昕黎,她也是同樣的開心。
“他走了,什麼也沒說。”頓了頓,紅袖將手中的信塞回袖子。“也什麼都沒有留下。”
“不可能!”素錦突然用雙手抓住她的肩膀,力道大的嚇人,好像下一刻,這肩胛骨就會粉碎。“是不是你們殺了他,騙我說他離開了?你們為什麼要這樣做?北宇瑾辰在哪,我要見他!”
紅袖退後幾步,才堪堪掙脫開。素錦的眼眸裡已經充滿了失望和懷疑,長久未能歇息好而留下的血絲在黑色瞳邊蜿蜒,讓她的眸子多了一分疲憊,不由得讓人心生憐惜。
紅袖在她面前跪下,這一跪,素錦也不得不後退一步。
“錦姑娘,人是當朝天子放的,他是南靖皇子,自然要回去繼承王位。你若不信,明日,王爺帶你入宮,你親耳聽聽大臣們如何討論這件事。”
“南靖……”素錦像是失去了最後一根稻草的溺水之人,喃喃道:“怪不得,他們說,他身份特殊,所以單獨關押。原來,原來,是因為這樣。”
她的視線落在自己腰間那個流蘇結,輕輕撫摸,如視珍寶,隨後解開放在手心。
她沒能把流蘇結還給他,他就離開了。
似乎是有些失望和難過,但是她更開心,他終於離開這個因她而起的牢籠。她的負罪感,少了一分,牽掛也少了一分。
紅袖一直看著她,看她將流蘇結放回錦匣,束之高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