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了笑,輕抿一口清茶,聲音一如既往清朗柔和,“怕你覺得悶,今夜宮外有花燈會,去散散心吧。”
“真的?”心中莫名感動。
他點頭,道:“雖是王后的提議,但我也覺得不該拘著你,出去透氣,傷勢也好的快些。”
我還未來得及道謝,他便以公事繁忙離開。
他還是有意在避著我,不明白緣由,我又不好直截了當的問,總覺得我們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
曾經我失明之時,他日日夜夜的陪伴,成為了再也不能回去疏離之感。
他是王,有自己的國事,家室,而我似乎確不應多有思慮。
翻箱倒櫃還是沒能找出一件適合的衣物,乾脆從廚娘的寢房要來一件。墨朱束袖交領和窄腰同色小裙,略略有些緊,好在勉強穿的下。
褪色的串珠腰帶居然還掛著一個小袋,上面歪歪扭扭繡有一個“食”字,拉開抽繩,原來是一袋杏脯蜜餞。我本不愛嗜甜,但特殊的酸甜在唇齒溢開,忍不住吃了不少,等到夏曦鶯催促著馬車趕來,小半袋已經下嚥。
車伕是宮內的侍衛喬裝打扮的,身後還跟著幾個,約摸半個時辰,天將將暗下來,終於到了嶺竹縣。
據說嶺竹縣盛產竹子,而白燭紅燭的價格極低,家家便以制燈為生,花燈遠銷外地。而整個嶺竹縣也是月月有燈節,熱鬧得緊,挨家挨戶門頭都掛著祈福明燈,各色皆有。
燈棚以竹竿搭成,小巷之內數以十記,雪燈,蓮燈,各式各樣都題上了燈謎。
燈與燈之間重疊交織,色彩妍麗,即便暗無星空也被點綴地奪目耀眼。
南橋軒亭,百轉長廊,無一不掛滿紅紙荷花琉璃盞,文人墨客往來閒適,偶有大家閨秀戴著街口買的面具,羞怯踱步於此。
“姑娘,買個面具?”小販言笑晏晏地舉起手裡的紅面狐狸面具。
不知道怎麼地,腦海裡有些不好的回憶,大火蔓延,和火裡的異域女子,依舊是看不清容顏,一閃而過。
我沒有買的意圖,倒是夏曦鶯善解人意順手買了兩個。
“戴上面具,後面這些侍衛就容易看岔了。”
她倒是清楚我心裡想什麼,於是乖乖接過面具戴在臉上。
人流湧動,不一會不止是甩開了侍衛,就連夏曦鶯也走散了。
我被擠到了長廊內,因是紅燈白燭,顯得廊內光線幽暗,更加看不清往來的模樣,觸手可及的只有摩肩接踵的陌生人。
一時間的玩心歇了大半,若是真的跟丟了,我一個人除了半袋子蜜餞身無分文,怎麼能回得去皇宮?
思緒沒能理清,倒是跟對面人的胸膛撞了個結結實實,那人站在長廊中央,動也不動,我揉著鼻子道歉,他仍是毫無反應。
我抬起頭,是一個帶著青獠鬼目猙獰面具的藍衫男子,昏暗燈光讓那面具更加可怖了。
我哆嗦了一下,想繞開他走,剛並肩而過,他卻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力道雖大但又不至於弄疼我。
“錦兒……”
我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他知道我叫“槿兒”……這聲音迷離喑沉,只有一個人才有如此音色,那便是應該早就離開的使節大人?
鬼使神差之下,踮起腳將他的面具取下。
雋逸容顏一如他的聲音,睫羽之下是一雙如幽沉之潭的曜石美眸,長睫投射下的鴉青淡影讓整個略顯白皙的面容多了一絲病態的戾氣。唇邊恰到好處的弧度不知是喜是憂,又好像什麼也沒有。
“北宇……瑾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