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醒了,謝天謝地。錦姑娘可有想吃的東西麼?或者喝些粥?”一個扎著雙環髻的小丫鬟坐在床邊,手裡還端著一碗清水。她看起來有些面生,我想不起是誰,只要一回憶東西就覺得頭疼。
我撐著身子半坐起來,她連忙拿來一個墊子靠在我身後。
“皇上上朝去了,知秋姑姑也有事出去了所以讓我來照顧姑娘,對了,我叫花媚。”她說話伶俐,乾脆利索。
我想問她一些事情,還沒發出聲音嗓子裡就燒灼燒灼地疼痛,連帶著胸腔都緩不過氣,好似一塊大石頭壓著一樣。
“姑娘你別說話了,剛落水死裡逃生地,就好好休息吧,可別落下什麼病根。”她掖了掖被角,轉身收拾桌上的雜物。
“我睡了多久?”艱難開口,止不住連連咳嗽。
她端來一碗白粥,熱氣騰騰,看起來已經熬到入口即化了。
“姑娘已經睡了兩天了,還好醒過來了,大夫說再不醒過來就可能永遠睡下去了。”她舀起一勺,送到我嘴邊,我乖順地吞下熱粥,雖然沒有食慾到也知道需要補充些東西。
我的記憶停止在墨銀推我入河的一刻,我根本不知道是誰救了我。
屋子裡的擺設和走時一模一樣,但也沒有積灰,靠在軟墊上,思緒停滯,又想再沉沉睡一覺。
“姑娘在夢裡一直喊著夢話呢,叫也叫不醒。”她把最後一口粥喂進我嘴裡,拿出純棉帕子擦拭。
“喊了什麼?”我怕自己說些不該說的話,小心翼翼地問她。
她把碗筷收拾進食盒裡,利索地倒好藥,濃稠黑褐色藥汁散發酸澀的味道,在白瓷碗中輕晃。
我忍不住蹙眉,下意識地離那碗藥汁遠一些。
“好像是一個人的名字,什麼什麼晨?我也聽不清楚,夢囈嘛,含含糊糊地,況且我那會子忙著熬藥呢。”她把藥湯湊到我嘴邊,聞到那個味道我差點泛起噁心來,趕忙把頭別過去。“良藥苦口利於病啊,姑娘不喝,身體又怎麼能好起來?明日就是宣親王大婚了,再後邊又是凌然王,然後呢又是除夕過年,都是些好日子,拖著病泱泱地身子,玩都玩不盡興。”
我把藥接過來,這個姑娘名字怪異,話又聒噪,卻又句句在理,倒是挺有意思的。
舌尖淺淺嘗試丁點藥汁,苦澀還是擊退了我的勇氣。
她在小碗裡放了幾顆蜜餞,我一口氣喝盡屏住呼吸不好喘氣,直到把所有蜜餞都塞進嘴裡才敢放鬆。
苦澀混著甜蜜,碰撞出奇異的味道。
好半天,嘴裡的苦澀味才褪去一些。
宮裡宮外,喪事連著喜事,像是有意安排的一樣。
古人有語,只聞新人笑,不聞舊人哭。而在這裡,變成了只聞喜事歡,不憶往事傷。
花媚的容貌並不像她的名字一樣,最多隻能算作清秀,在眾多宮女之中不起眼,但說起話來卻又能讓人對她有幾分不同的看法,使人心生好感。
她把藥碗端走清洗,把門微微闔上。
看窗外,沒有光線,陰陰沉沉地,大地也是霧蒙一片。
桌子上那盆冬青曲捲著葉片,幹黃掉落,失去生機。
桌面上的枯葉壘落在一起,微風一拂,洋洋灑灑落在地上。
視線落在手邊的小銅鏡上。小巧精緻,只有手掌大小,花紋雕刻簡潔,這裡只有花媚一個人,想來也大約是花媚的東西。
拿起銅鏡放在眼前,脖子上的掐痕已經變成淤青,輕輕用指尖觸碰就能感受到細微疼痛。
臉色也蒼白地可怕,像是從鬼門關走了一遭,而事實是,我確實在那裡走了一圈差點出不來。
如果沒有走出還好,可是,我卻依舊要面對自己無力承擔的事情。
闔上眼睛,夢境,現實,交叉著不停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