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上一盆清水,洗掉臉上的汙血,不一會,盆子裡的水也漸漸變紅。
換上一盆水,清洗面紗上的斑斑血跡,放些皂角使勁搓洗,直到骨節泛紅也洗不乾淨。
擰乾面紗上的水,直接把它扔進雜物筐。
滿身疲憊的躺在床上,一閉上眼睛就是娜塔絕望蒼白地吶喊翻來覆去,心緒難安。
身體的不適感已經消失,挽起衣袖,胳膊上的紅色痕跡果然已經消褪。
一下子從床上躍起,面對銅鏡。
膚色白皙清透,之前左頰上的痕跡彷彿從來沒有出現過。
烏髮半垂,幾縷髮絲遮掩眉梢,黑褐瞳色透露幾抹冷清,唇啟微張,淺淡色澤映襯眼眸的幽然。
手指從鼻樑滑下,一點一點描繪臉部的輪廓,似乎是哪裡不太一樣,不知是藥物影響了容貌還是心性影響了容顏,這張臉,比從前明耀,以至於我自己都分辨不清了。
神智微晃,記憶停留在多年以前。
那個可憐的女子被柳府趕出來以後除了乞討似乎就沒有別的出路了。
曾經想過用殘缺之軀謀一份生路,哪怕沒有手,還可以用僅有的力氣拉磨,可以用僅學的詩書育人。
可惜,他們說,人拉磨不如驢拉磨,殘缺之貌教書不如不學詩書以免噩夢連生。
所以,那個時候的柳素錦就是一個連一頭驢都不如的廢人,一個讓別人看之生厭的傻子。
冬日裡為了取暖,睡在青樓門口都會被一腳踹遠,夏日討飯都會被搡出門的可憐人。
容顏,真的就這麼重要嗎?為什麼當初會被避之不及,惹人生嫌,為什麼孃親教導我的仁善之心其實毫無用處?
我不想再追究了,不想繼續那樣行屍走肉般活著。
我要讓曾經負了我的人都付出代價,我要讓北燕這個國家付出代價!
思緒轉回,收斂自己的神色,重新揚起恭敬謙卑地笑意。
拉開抽屜,取出面紗,素紗覆面,輕綰青絲。
驚世之日,為期不遠。
龍承殿,空索寂寥。
李明全靠在大殿外打盹,好像娜塔的事出現之後,整個皇宮都死寂悲慼。
北宇良亦在案几上練字,一筆一劃,墨色痕跡傾瀉於生宣之上。
筆跡蒼勁有力,堪稱書法典範,只是好好的一句詩只寫了半句,剩下半句只是一個墨點,弄髒了白宣。
明月出天山……
心裡默默唸出詩的下一句,把手裡的灰豆薏米湯放在桌邊。
他把筆舉在我面前,轉了轉視線,示意我接下一句。
順從地拿過筆,在硯臺裡蘸滿墨汁,側身在宣紙上寫下第一顆字。
力道雖然下的不輕,但在他的字型面前卻顯得小氣不少,連如雪能展示出的秀娟之氣在我這裡都消失殆盡了。
正要寫下第二顆字,他捉住筆端,我本能的停滯半晌,直到他傾身而過,握住我的手,慢慢地在紙上書寫。
淺淺的草木氣息若有若無,混合著龍延香環繞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