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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0章 氣勢不能輸

冬至日是僅次於過年和臘祭的節慶,按照漢朝留下來的傳統,一般要祭太一、黃帝,為皇帝和國家祈壽。順應節氣,這段時期講究君子安身靜體,百官絕事,不聽政。所以朝廷會放假五天,甚至連邊塞軍旅都偃旗息鼓,難得地休養生息。

王莽時期,頗為篤信天人感應,五天小長假依舊,可等到第五倫上臺後,居然將這假期取消了!

“百官僚吏放假,那是太平時節才能享受的,如今天下動盪未安,連予都沒有一日安寢,豈敢放鬆?百官改為這五日俸祿加倍,其他一切如故。”

但宮裡的冬節儀式還是得辦的,專管禮樂的太常王隆張羅好典禮後,還對第五倫說了一番吉利話。

“陛下,冬至之至,有三義,一者陰極之至,二者日氣始至,三者日行南至,故謂為至。”

王隆解釋道:“據天官們說,這一日白天最短,夜晚最長,但從此以後,日照時間開始一天比一天增長,正如我朝經歷一年戰火後,河西、隴右,各方漸漸安定,是謂否極泰來……”

第五倫卻不領情,只裹著貂裘道:“冬至後日照一天比一天多?予怎麼覺得反而越來越冷了?”

他意味深長地告誡重臣們道:“幷州寒冬將至,北方戰事一天沒有結果,予萬不敢說,冬天要過去了!”

匆匆辦完冬節儀式後,第五倫便馬不停蹄地召集萬脩、景丹等人,商議即將到來的幷州決戰——因為兩地通訊時間漫長,說不定已經打起來了。

靈武、渾懷障、富平……聽著一個個邊塞地名,熟悉感撲面而來,第五倫今天二十有八,人到中年,心態和十八歲時的豪強萬丈自然不太一樣了,只對萬脩唏噓道:“君遊,距離吾等在新秦中初戰匈奴,已有十年了罷?”

萬脩應諾:“陛下是天鳳六年(公元19年)北戍,剛好十年,若以匈奴初次入寇為準,那是地皇元年(公元20年),至今九年了。”

萬脩忘不了那一年,第五倫、馬援和他三人馳騁塞上,替天行道,誅殺了一支支殘酷暴虐的“王師”,也忘不了卑移山下烽燧綻放的煙火,南北和平六十年後,匈奴人再度挑起了戰爭。

時間過得太快了,說起來,新秦中才是他的起家之地啊,在那裡靠著自己努力,靠著背刺友軍,得到了第一支軍隊,掌握了一點點兵權,有了馬援、萬脩為肱股,這才建立了後來反新的班底。

但第五倫對於自己的“龍興之地”卻多少有些虧欠。

“十年前隨新軍襲三水,卻被盧芳走脫,當時的將官、太守只弄了兩個假盧芳頭交差;九年前戰於新秦中,文淵親敵盧芳,雖然盡殺其部屬,但此賊竟還能潛逃入匈奴,被單于扶持成了傀儡,長期為害邊塞。”

盧芳作為第五倫的第一個敵人,卻被置之不顧太久了,第五倫也無奈啊,他早年要籌劃反新大業,稱王稱帝后則要和各路諸侯內戰,一個不留神,跳樑小醜都混成了“大漢天子”,認了單于為父,時刻想著引寇南侵。

御史大夫景丹道:“這也是無可奈何,陛下稱帝伊始,便定了攘外必先安內之策。攻取之法,從中央者始,陛下先滅河北劉子輿,再破赤眉軍,得冀、豫、兗膏腴之地,自此國用富饒矣。其後幽州奉為內臣,齊、楚望風披靡,只剩下吳、蜀未平,北方初定,這才能從容回首御胡,這一次陛下騰出手來,正好將盧芳斬艾殆盡!”

“兩害取其輕罷了。”第五倫倒也不覺得自己的戰略有錯,只是沒景丹等人這麼樂觀,因為戰爭再度偏離了他的計劃。

原本的計劃,是耿伯昭引兵北上,趁著匈奴主力在攻略河西,盧芳沒人罩著時,一口氣橫掃朔方。不求重新奪回幷州緣邊諸郡,而是要毀掉那裡!期盼將盧芳政權消滅,再把城郭農田焚燬,迫使當地民眾南遷——因為第五倫算了一筆賬,發現自己在天下統一前,根本沒有能力守住河套。

然而事情出了偏差,盧芳和匈奴也在玩虛虛實實,其主力仍在單于庭,就等魏軍馳援河西后,南下新秦中呢!

這下好了,雙方想到一塊,這才有了雙方大軍雲集於新秦中的情況。

而且在第五倫原本的計劃中,耿伯昭六月徵兵,七月開拔,九月份都能飲馬朔方了。但魏國的效率算不上高,關中三河兵徵集多花了半個月,路上又多耽誤了一段時日,直到這個月才到位。

匈奴那邊也差不多,這一代的“呼都而屍道皋若鞮單于”名字很長,能力也一般,絕非雄主,只是湊巧趕上了好時候。他大概還在猶豫,究竟是主攻河西,還是幷州?匈奴內部也派系眾多,一會想打,一會不想,以至於拖到入冬。

這麼看來,此番匈、魏戰爭,確實有點菜雞互啄的意思了。

這是顯而易見的,這種大規模戰爭,打的就是整體,一個艱難統一的北方的小王朝,當然沒法盛世極強的漢武盛世相提並論;而和平了幾代人,給漢朝做了幾十年看門狗的匈奴其實也墮落了不少,難以在重新獨立後,立刻重拾祖先的榮光。

第五倫只好如此安慰自己:“互啄就互啄,贏了的一方,才有資格吃著對方屍體,繼續變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