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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三章 舉刀剎那

望著床上殘燭般落魄的仇人,千葉內心複雜極了。在*與催眠術作用下,她不能理智的思考,卻在這一刻生出些許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是憤恨是猶豫,是退縮是激動,不得而知。匕首雖緊緊握住,卻根本無法自如掌控,好似稍不留神就會從手中滑落,她緊張極了。

“動手吧,送這十惡不赦的惡魔下地獄,讓他永生永世都別想超生!”

她閉了下眼,用盡全身氣力將匕首舉高,一步步挪到床頭。刀尖直直對準賀佔霆左胸,刀刃的寒光已將他衰敗的臉照亮。

“戳下去,狠狠的!”秦洛再度催促,這次完全是在喊。

她止不住的顫抖,心也跟著悲嚎,尋了十七年的因果就這麼手無縛雞之力的躺在床上,她覺得老天終於對她憐憫了一次。她身懷巨力,可以輕而易舉的將這個人刺穿,即便沒有武器,也可以掐住他的脖子直接擰斷。

可不知為何她就是差那麼一點力,無論怎麼慫恿手臂上的肌肉,也無法收縮完成刺殺動作。

於是她哭了起來,淚水流盡所有那些無法自控的力量。

“快動手啊,你還在等什麼!”看她那不爭氣的樣,秦洛忍不住怒斥。

“不,我做不到,做不到……”她再也控制不住,嚎啕大哭。

“孬種!忘了這十七年是怎麼過來的嗎,忘了莫蓮之躺床上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了嗎?仇人就在眼前,你的血性哪兒去了?我費盡心力做這一切,不是為了看你在仇人面前心生惻隱的!”

說著,他伸手去控制千葉的手臂,千葉手指一鬆,匕首掉落在被單上。他又將匕首拾起,瘋狂的往她手裡塞,千葉一個勁兒躲,不小心割破手指,一道細細的血順手腕流下,作用在面板上的觸感如一條不懷好意的蛇。

她哭得更兇了。

“不,不,他是賀衝的父親,賀衝會恨我的。”

“沒出息!”見強迫不能,秦洛憤恨的將匕首朝牆上一扔,精美的牆紙頓時破了個洞。

千葉癱坐在地,只覺身下地毯像刷滿膠水般將整個人牢牢黏住,動彈不得。那些由心而發、由情而生的勸她放棄報仇的忠告再次縈繞耳畔,她甚至深深自責起來。若無秦洛這通電話,她現在應該和宋英宸已飛抵北國,與罪惡都市一刀兩斷……

可命運似乎不願這麼安排,她還是被放置在仇怨裡,並委以了斷的重任。

看著床上毫無知覺的賀佔霆,既陌生又熟悉,既可憐又可恨,她陷入前所未有的彷徨。她想起苦命的母親,想起十七年來受的罪,甚至還想起那位感情淡漠卻同樣死於非命的父親。

“你不就在等這天嗎,臨門一腳怎麼退縮了。你枉死的媽還在天上看著呢,你想讓她死不瞑目嗎!”秦洛漲紅臉,氣得在她面前來回踱步,“早知是這麼個不成器的東西,當初莫蓮之就不該把你生下來!你活著還有什麼意思,母親的仇不報,腦子裡只有兒女私情。就你這貪生怕死的性格,莫蓮之被害上十次百次也只有認栽的命!”

他的態度已超出先前義憤填膺的程度,完全是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對著千葉一通臭罵。

某個瞬間,千葉被一種狀態禁錮住了,苦不堪言。那狀態並非某種無力感,恰恰相反,她找到仇人,也具備輕而易舉結果他的能力。她是被另一種高於仇的情感凌駕,這種情感稱為愛。

她愛宋英宸,也愛賀衝。宋英宸被盧美琴掀起的復仇風暴誤傷,精神失常;賀衝為保護她自我犧牲,沉屍水庫。兩個天賜可貴的男孩都已成了仇恨的犧牲品,她又如何能一意孤行,辜負他們愛的本意呢?

她愛生活,日升月明儘管並不因她而起,但生活裡的苦辣甜酸抑或喜怒哀樂還是激盪著她的神經,讓她感受到為人的意義。

她更愛生命,上官羽王奶奶羅大毛相繼離世,她為他們哭腫眼睛。如果這世上沒有仇沒有恨,這些平凡生命都將歸於正常軌跡,而不是在你死我活的爭鬥裡過早隕落。

愛,由小及大由近及遠,在短短一年時間裡衝擊著她,改變著她,彌補著她。她希望從自己這裡徹徹底底將仇恨掐斷,而不是衍生出仇的分支,仇的變異,仇的又一次生命。

她艱難的從地上爬起,卻無法正常站立,只能靠在牆上。

“我不想再恨下去了,恨讓我這十七年天天活在煉獄,一刻不得喘息。我希望它就此結束,別再來打擾我。”

“你不恨他了嗎?”

順著秦洛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她忽然覺得賀佔霆跟自己沒了關係。他既不是心愛之人的父親,也不是不共戴天的仇人,而只是千千萬暮年老者中的一員,臉上有滄桑,眉間有故事,皮囊下有難辨的善與惡,血液裡有無盡的悲與歡。殺掉他並不代表能將仇恨了結,真正可以讓她回到正常生活的是放下。

“恨,可我要殺了他,媽媽也不會再活過來。而以後,我將活在更痛苦的折磨裡,成為別人的恨別人的仇,永生永世不得消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