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又出來了?”辛慕上前攙住賀佔霆,問。
“睡不著,一閉眼滿腦子都是衝兒在喊救命。”
“老爺本就神經衰弱,又這麼擔心少爺,越想越嚇。”秦洛加以補充。
“老蔣那邊搞定了,聽說出了這麼大的事也跟著著急呢,說要過來看你,被我謝絕了。”
“那就好,依娜去了嗎?”
“路上呢。”
“囑咐她小心點,身邊多帶兩個人。”
“她心裡有數,不用我們操心。”
“你意思是衝兒就讓我們操心?”賀佔霆情緒不佳,聽見此話立馬發起脾氣來。
辛慕當然覺得委屈。
“這是什麼話,我哪兒有那意思。”
“不就是那意思嗎,用不著拐來繞去的。”
氣氛突然緊張起來,秦洛和謝元奎均有些尷尬。
“你心情不好,我不想跟你爭。”辛慕強忍不滿,扶著丈夫的手也縮了回來。
“依娜是比衝兒心裡有數,也比他能幹,可衝兒也沒給我們丟什麼臉。我一向對他管教得嚴,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向他姐姐靠攏成為獨擋一面的人,不過那需要時間。這時候,我不希望你再拿他們姐弟做什麼比較。”
“你非要拿我撒氣我也沒辦法,平時我怎麼對沖兒的你心裡清楚,別睜著眼說瞎話。”
秦洛見勢不妙,想要調解,卻聽賀佔霆接著說。
“你是對他好,至於是不是演戲,那就不清楚了。”
這話儼然像把尖刀直刺辛慕,她瞬間震怒。
“就算演戲那也演了二十幾年了,再假也都成真了!”
“你!”賀佔霆瞪圓那雙充血的眼睛,一股怒氣衝上來變作濃痰堵在喉嚨,不住的咳嗽。
秦洛趕緊拍他的背,只見他面紅頸脹,好一陣費力才將痰吐出來。
再看辛慕,已掉下淚來,只是哭的樣子與其他女人不同,毫無聲響,也無誇張的面部表情。飽滿的淚珠像推到山頂的雪球,一個縱身從眼瞼跨過直接落在地上,竟連面頰也毫不沾染。
謝元奎給秦洛遞去眼色,從關係層面講,他不適合在秦洛之前開口。
“老爺這是怎麼了,衝夫人撒什麼氣,她也一夜沒閤眼在四處想辦法呢。謝局長不就是她連夜趕去接洽的嗎,為的就是能早點把少爺救出來。您剛才說那些話,傷夫人心吶。”
作為近身管家,秦洛有義務在這時候替兩位主子調和。
他接著說:“我雖是老爺的管事,但也斗膽拿自己當半個家裡人,平日夫人怎麼對少爺的我看的清楚,絕無半點虛情假意。老爺就算怪罪,我今天也要替夫人說句話,是老爺您錯了,慪了夫人。”
“秦管家說得有理,賀總錯怪辛姐了。”謝元奎也張口幫腔,但不如秦洛般直接,而是試探著發表意見,“遇到這種事誰都會亂了陣腳,一家人在這時候更該擰成繩才對。辛姐你也彆氣,令郎如今身處險境,賀總是急火攻心才說了氣話,本沒惡意的。”
“衝兒不也是我的孩子麼,就他急火攻心,我難道不急……”辛慕眼球朝上將淚逼了回去。
賀佔霆痛苦的將十指插入頭髮,不斷摳刮頭皮,深深嘆出口氣。
“辛兒,是我不好,別跟我計較,我氣糊塗了。”他為自己的無理向辛慕道歉,渾濁的淚佈滿臉頰,看上去十分無助。
辛慕理應諒解,也不再咄咄逼人,只擤擤鼻子將委屈吞了回去,鼻尖巧痣於哀怨神色下更顯風情。
她囁嚅道:“你心裡難受,我也不好過。算了,沒事兒,當務之急還是救衝兒要緊。”
“依娜把錢轉給老蔣了嗎?”賀佔霆並非懷疑女兒的辦事能力,這樣問只是為轉移話題,讓氣氛不那麼尷尬。
“嗯,從我賬戶上轉的,放心吧。”辛慕起身朝外走,“我去打個電話。”
她出去後,賀佔霆再次抱頭垂於腿上,止不住的嘆氣。
走廊盡頭安全通道外,辛慕呆呆的站著,心意難平。沒想到丈夫時至今日仍對她看待賀衝的態度有所懷疑,這不啻為一種信任缺失,更顯示出這個家族之長內心傾斜的秤桿。
賀依娜再優秀,再是賀佔霆口中誇耀的明珠,也抵不過賀衝在他心裡的位置。他根深蒂固的封建香火思想,並未因事業有成腰纏萬貫而發生改變。這個男人需要有兒子來繼承財富,智慧,精力,野心,而絕非千金可為。賀依娜儘管從小接受各方面專業教育,也只能充當賀衝子承父業道路上的開山工、清障兵。賀佔霆給她的也只能是普通父親對女兒的憐惜與讚譽,絕不是血緣血統上徹底的互動傳承。換句話說,即便她擁有父親那種戰無不勝的征服力,奧古商業王國的至高權柄終究還是會落到賀衝手裡。
想到這兒,辛慕頗感寒心。
二十多年來,她一直像對親生子那般對待賀衝,沒想到在丈夫眼裡始終還是被看作演戲。於賀佔霆而言一兒一女皆是骨肉,一碗水怎麼晃都能端平,但於她辛慕來講,卻要承受各種毫無善意的揣度,因為她不是賀衝的親生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