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偵人員順青苗小學門外的下水道一路追查,大致確定了綁匪上到地面的位置。
這段管道是主管道,四通八達,承載著該片區的排水任務。綁匪從平行於青苗小學兩條街左右的一個下水道進入,兩點間直線距離不超一公里。而出口的選擇也相當謹慎,位於鹿江江堤一處排水洞,一般人很難發現。
如此縝密精巧的綁架案在鹿城可謂首例,案件引起前任市長高度重視,一是因為勒索金額巨大,二是因為人質的母親恰好也是他的外甥女。
廖啟明,鹿城市前任市長,辛慕的舅舅。賀佔霆能在鹿城站穩腳跟,在商界攪動風雲,委實離不開他的勖助。他不僅為賀佔霆提供了讓人豔羨的市政建設專案,還將其拉入鹿城商會並一步步扶持至會長之位。而奧古能在鹿城雄霸一方,也得力於這位貴人的暗中護航。
他對以謝元奎為首的專案組頗為不滿,欲聯絡市紀委、政法委革除其局長一職。
而辛慕卻在第一時間出面力保。
“為什麼替他求情?”他忿忿不滿的問,掌中紫砂壺也隨著氣得發抖的手溢位茶來。
“不能以偏概全,更不能因為一次失誤就全盤否定一個人。謝元奎在這件事情上還是十分盡責的,誰能想到那幫綁匪這麼狡猾,換作其他人,估計也會被耍得團團轉。”
“那衝兒到底有沒有事?”
“昨天連夜搜了綁匪的窩點,暫時還是沒找到。”
“畜生!”廖啟明將茶壺重重砸在桌上,額頭凸起青筋,“這幫狗雜種簡直是在太歲頭上動土!”
“舅舅,你怎麼也這麼不冷靜。”辛慕上前又是捶背又是揉肩,“沒發現什麼,證明衝兒還活著呀。”
“這話怎麼講?”
“贖金到手後綁匪自然忙著跑路,難不成把衝兒帶在身邊?”
廖啟明側目想想,恍然大悟。
“哦,對啊。”
“要麼滅口,要麼將人留那兒,可現在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只有一種可能,他們把衝兒藏在了別的地方。”
“那趕快找啊,那鹿城翻個底朝天也要把人找出來。”
“你放心吧,已經全城出動了,公安刑警一個沒落下。”
話正說著,辛慕手機響了,一看,是謝元奎打來的。
“喂,是我,好,我馬上過來。”
“怎麼,佔霆嗎?”
“不是,謝元奎,說有新的進展讓我過去一趟。”
“佔霆現在情況如何?”
“搭橋小手術,已經好了,再觀察一天兩天就能出院了。我讓依娜在那兒守著,沒什麼問題。”
“趕緊去吧,路上小心啊。”
她點點頭朝外走。
“小慕……”廖啟明又叫住她。
“什麼?”
“多擔待點,有什麼委屈往肚裡吞。出了這麼大的事,體諒體諒佔霆,他就那麼一個兒子。”
“依娜不也是他女兒嗎……”她明白廖啟明的意思,但還是忍不住將心中憤懣表達出來,“原不該說這樣的話,可有時候他的表現實在是令人寒心。”
“他對依娜不也關愛有加,細緻入微嗎。”
“不一樣,那只是表象,他心裡只有衝兒一個,明眼人都知道。”
“那你又知不知道明眼人都活得累,人一輩子得糊塗點才好。這世間沒有不愛子女的父母,也沒有把一碗水真正端平過的父母。你們年輕那會兒都因自己的脾性給對方製造過麻煩,如今慢慢上了歲數得相互寬容才行。這是一個家庭首要的基礎,沒這個基礎,任何格局都只是空談。”
“放心舅舅,這些話我也只是對你說,連依娜也不知道。只是可憐她什麼也沒察覺,一天到晚沒完沒了的替他父親忙活,真替她覺得不值。”
“有什麼值不值的,都是一家人,換把椅子坐坐。如果這次出事的是依娜,你是否又真能理智對待呢?”
廖啟明的話讓辛慕感觸良多。
的確,親生與否對每個名義上稱為父母的人來說,還是具有一定情感挑戰與考驗的。假使這次出事的是賀依娜,她勢必也將傾其所有的營救,為謝元奎的無能大發雷霆,為賀佔霆某句無意的話敏感多刺甚至燃炸。
她與賀佔霆之間其實沒別的矛盾,所有心照不宣的過節都來自對兒女的態度。她也知道,這些年賀佔霆為照顧她的感受故意怠慢賀衝,將公司運營權柄交與賀依娜,無非是想向她這個後母彰顯自己的胸襟——即便這其中免不了做戲的嫌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