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葉愕然,驚恐的看著她。
“你知道?”
盧美琴沒有答話,只用一種超乎尋常的眼光盯著她,無聲承認。
“啊!”千葉猛一下起身,感覺兩腿發軟,“你怎麼能!”
“我沒得選……不,是不想放棄任何一個選擇。今天來找你是不想失去朱古力那條線,去那個地方是不願失去其他可能。”
“我不懂,那地方跟你報仇有什麼關係?”
“儘管遮著臉誰也不知道是誰,可那兒全是些手眼通天的角色,一定有能為我所用之人。我說過,朱古力知道真相就一定還有別的人知道,他要裝神弄鬼吊足胃口,我就要另闢蹊徑找我想要。鹿城沒破的案子多了,但掌握背後真相的絕不會是僅僅某一個人。”
“聽你的口氣不止去過,是相當熟悉。”
盧美琴點點頭,臉上出現由仇恨滋生出的不自知的怪異表情,既瘋癲又貪婪,既無奈又期待。
千葉連連退後,每一步都感覺身後是萬丈深淵,但在前方,又是刀山火海。
“你瘋了嗎,”
盧美琴撩起劉海,故意露出桑兒那隻眼,嚴肅的說:“當初這眼睛是我自己挖下來的,挖眼睛不是剪指甲,很疼的。我現在每天睡覺都靠安眠藥,因為一躺下就會想起王媽還有桑兒。如果現在叫我撤手,我拿什麼彌補他們,他們只會更恨我更瞧不起我。或許這世上還有人知道真相,我也願意跋山涉水赴湯蹈火去找……可時間呢,我能有多長時間?不是怕自己突然哪天就死掉,而是怕我的仇人壽終正寢,撇下一大筆債沒還就拍屁股走人。”
她捂住耳朵,但盧美琴的話像決意回巢的馬蜂,一個勁兒往她耳蝸裡鑽。
“同理,你報仇是為了什麼,不還是為了你媽媽。上次就提醒過你,你能等,她呢?”
“別說了別說了……”想起母親枯木般躺在床上,千葉心碎了。
“聽我的,別意氣用事,我們是同盟,應該互相幫助。”
“要我變成自己痛恨的那種人,不如一刀殺了我。”
“死並不可怕,死不瞑目才可怕。”見她如此固執,盧美琴有些失去耐心,眼裡散出蠱惑的光。千葉被逼得無路可退,後背緊靠在牆上,彷彿再加一點力就能鑲進水泥中去。
“你別再胡言亂語了,你知道自己說這些話有多可怕嗎。”
“某種意義上講是你把我逼到這步的!朱古力一開始就把我倆捆綁起來,所有要求我替你做的我全做了,你好歹也該為我做點什麼吧。如果因為你而錯過了卻夙願的機會,你覺得這對我公平嗎!”或許是因為隔壁1102早變為空房,盧美琴毫不顧忌的提高了嗓音。
千葉只覺天旋地轉。
“我明白了,今天你突然跑來是為了阻止我報警。”
盧美琴發出猙獰而極具嘲諷的笑。
“你想多了,我是不願你把胥蘭給害了。別說是他,任何人都動不了那兒,只會給自己惹來麻煩。”
“不,胥叔叔一身正氣,一定會相信我也一定會幫我的。那個魔窟遲早被端掉,我勸你儘快回頭,別再做缺德事了。”
“他的確一腔熱血,總覺得自己是救世英雄,無往不利無堅不破,特別年輕那會兒。可他高估自己了,沒有自知之明。曾經好幾次單槍匹馬調查案件卻都以失敗告終,說句不好聽的,能活到今天也算祖墳冒青煙了。你看他最後得了什麼,什麼也沒得到,上頭不僅沒表彰嘉獎,反把他降職雪藏,如今只能在所裡喝喝茶看看報紙等著退休,滿腹鬥志早煙消雲散。知道為什麼嗎,因為他越了不該越的雷池,犯了不該犯的人。不妨再跟你說詳細點,那地方的人非富即貴,與公檢法同穿一條褲子。憑胥蘭那種一身正氣就想建功立業的,根本動不了他們。”
“他不行還有別的警察,派出所不行還有公安局,公安局不行還有政府,市上、省上、中央……”
“天真,你果然是個油鹽不進的!”盧美琴徹底失去耐性,掏出手機遞給她,“來啊,報警,現在就報,看看有沒有人信你說的。”
千葉愣住了,全身僵冷。是的,別說不會有人信她說的,即便有,等趕去現場,魔窟也早轉移了。
“我再說一次,要在那兒建立起新的人脈找到新的線索,就不必為朱古力那個小人進退兩難了。再者,你想想他為什麼要讓你混進去,不就是暗示你你的仇人身在其中嗎。離成功就差一步了,你理智點吧楊小姐。”
“你才應該理智點!我問你,你想過你兒子嗎?宋英宸要知道自己的母親做著如此荒唐的事會怎樣?你就不怕他的心滴血?”
“你不說他怎麼會知道,你是不會把他牽扯進這些事的,我瞭解你。”盧美琴狡猾的看著她。
“你好可惡,我為他有你這種母親感到惋惜。”
“體會不到身不由己這四個字,仇就報不了。”盧美琴稍有受到衝擊的表情,不過很快還是決絕的說,“該說的我都說了,自己好好掂量掂量吧。”說罷,挎起包從容的離開。
隨著門“砰”一聲關上,千葉意識到是時候真正而徹底的離開這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