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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心力交瘁

感覺到一陣晃動,千葉醒了過來,睜眼一看,不太乾淨的白色天花板近在眼前。因為實在離得太近,她伸出手去摸。

不,那不是天花板,是塊金屬——她將腦袋立了起來。

開往瀾城的大巴正顛簸在整個旅途中最不平坦的一段路。這段路是下高速後一截年久失修的國道,因連線出入城通道,很多大型載貨車輛從這兒經過,將路面碾壓得凹凸不平,十分顛簸。

司機放慢車速,她也在緩行中慢慢清醒。

走完這條國道,車便進了城,再穿過兩條街,駛進終點站——瀾城長途汽車總站。

療養院距車站還有段距離,她換乘2路汽車,四站後到達目的地。

這裡最富生機的一角當屬常年不謝的那片小花園,此刻臘梅飄香,即便病房裡也能聞見。

她在一棵臘梅樹下反覆深呼吸,直到清幽花香將腹髒內的抑鬱全都驅散,才露出笑臉朝母親的病房走去。

她失業了,這是個很不好的訊息,且發生在歲末,意味著開年也並不會輕鬆。要不是賀衝有三十萬存在療養院賬上,她恐怕很難承受這個突發狀況。也正因如此,她要求自己必須打起精神來,短暫休整後立刻尋找新工作,兌現還錢的承諾。

她不願虧欠任何人,卻又無可奈何的欠下許多。鹿城對她而言完全是個魔幻森林,她在裡面棲身、偶遇、尋覓,又被驅逐、冷淡、迷失。她有點後悔,但知曉後悔無用的道理,所以又不許自己將這種情緒擴大。疲憊如泰山壓頂,唯獨回到這兒,回到離母體最近的地方,方得片刻寧靜。

醫院已給莫蓮之換上厚厚的被褥,房裡也開了暖氣,護士每隔一天要在屋內燻一次醋,以防流感。

不過冷暖自知四個字對莫蓮之來說恐怕早失去了意義。

走進病房,走到母親跟前,千葉坐了下來。她將莫蓮之的手捂在掌心,照舊骨瘦如柴,照舊冰冷無力,好似一轉眼就會碎成粉塵。

但就是這隻手給了她太多難以忘懷的東西,特別是那一天,莫蓮之將噴水的膠管遞給她,將胸前的胸針遞給她……那天以後,這隻手就睡著了。

“媽,我回來了。”

她暖暖的喚道,一路努力構築的堅強瞬間失去根基,俯在床上悄聲流下淚來。

她怕過節,尤其春節,怕到如同第一次來月經。這比喻並不粗俗,因為節與劫都是如期而至沒得選擇的東西,是命是運,也是邁不過的節點。每個辭舊迎新的年節,她都會被一種龐大的孤獨侵襲,百發百中。

“回來啦?”

岑醫生熟悉的聲音傳來,她將眼淚在被單上碾幹,抬起頭來。

“岑醫生過年好。”

“過年好……”岑醫生將“好”字拖長,代表對這雙苦命母女的特別期願,“又是一年了,時間可真快啊。”

“是啊,真快。”

岑醫生例行公事檢查了莫蓮之的液體,又扒拉開她毫無血色的眼瞼看看,在記事本上劃下一筆。千葉起身朝那長方形本上一瞥,密密麻麻細細長長的表格記錄了近一年來莫蓮之的基本狀況。

這些符號數字剝奪了莫蓮之作為一個青年女人、壯年女人的光陰。有一天表格上不再記錄或數字出現較大偏差時,她作為老年女人的光陰也將被剝奪。

“你媽媽最近挺好,放心。”關上記事本,岑醫生在她身旁坐下,關切的問,“倒是你,怎麼看上去臉色不大好?年輕人得注意身體,別太拼,任何時候健康都是最重要的。”

“謝謝岑醫生關心,前段時間工作太忙沒睡好,補兩覺就好了。”她下意識摸摸臉蛋,彷彿用手也能觸到那暗沉昏黃的臉色。

“不是失戀了吧?”岑醫生笑問。

“失戀?我都沒戀愛失什麼戀。”

“呵,還不好意思承認。”岑醫生擺弄了一下掛在脖子上的聽診器,“上週跟你閔叔叔聊天還說你挺走運的,交了個好男友,以後的日子肯定幸福。”

“岑醫生,我真沒談戀愛,你跟閔叔叔誤會了。”

“人家都大膽承認,你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好歹我跟你閔叔叔也算看著你長大的吧,這點事還遮遮掩掩。放心,我們不是八卦是關心,希望你好。你好了,你媽媽心裡也高興。”

“你要不信我也沒法。”她尷尬的笑了笑。

“上次跟你來那帥小夥,敢說不是你男朋友?”

“不是,他是我朋友也是我領導。”

“不是戀人能往賬上存三十萬,而後又單獨跑來探望你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