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清水鎮的交通不算順暢,需乘坐每站停靠的老式綠皮火車到達縣城後,再換乘大巴翻過託藍山,方能進入小鎮。
火車上,千葉一直在打盹,因不是靠窗位置,屢次被過道上來往的旅客撞到。這還不算糟,等換乘到大巴上,才是難熬的開始。
大巴上的乘客有些在聊天,有些在吃零食,嘈雜聲與一股怪怪的氣味混散在車廂,搞得她有些缺氧。託藍山沿路的景色本大有看頭,但盤旋的山路著實令人頭暈,她一路閉著眼,暈車症狀愈發加劇。
她想睡一會兒,眩暈感或許會好很多,可半夢半醒間總有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耳畔環繞,一遍遍重複著那句話——對著你的時候,一顆心至少砰砰砰跳著。
該如何解讀宋英宸的這句話,還是該聽過就放下,原則上理應選擇後者,她想。
那不過是他曖昧特性的又一次作祟,或是為了準確描述與Amy無奈現狀的一種修辭,不管什麼原因,都輪不到她細品出別的意味。
可她還是控制不住,儘管道理都明白,仍陷入臆想。這段莫名其妙開始的單戀本已終結,此刻像被鋤頭翻過被春雨灑過的土壤,又蠢蠢欲動起來。心上那又疼又癢又熱的感覺,或許就是種子生長的體驗吧。不過這顆種子至多萌芽,註定顆粒無收,她非常清楚。
同時她也想起了賀衝。這個豪門少爺屈尊跑來與她同住,為她和家族抗爭,對她好到無以復加,大有愈演愈烈之勢。可她呢,不知道該做什麼,卻又堅持做著什麼。
所以在想起宋英宸的時候,她莫名感到自責。
她認為自己相當可恥,對愛的人膽小如鼠,對愛自己的人明目張膽。況且,素描所對應的清水鎮就在前方,那裡極可能隱藏著十七年前來想要知道的秘密……這時候不該有其他念頭。
好容易下了車,她匆匆跑去路邊嘔吐,一時眼淚都流了下來。幾番深呼吸後,暈車不適終於得以減輕,抬頭朝四周望望,她有些茫然。
“去哪兒啊?”
一輛摩托車開了過來,騎車人帶著頭盔看不清模樣,但從聲音判斷應該是個年輕人。
“清水鎮。”她說,發現遠處還有兩個司機在朝她招手。
或許不想讓人搶走生意,騎車人給出了一個比較實誠的價格。
“算你十五吧,平時至少二十五,我正好要回家。”
她點點頭,沒心思討價還價,天就快黑下來,必須趕緊抵達目的地。
年輕人朝後座指了指,她抬腿上車,剛反手抓住行李架,摩托車便飆了出去。
由於慣性,她往後一仰險些跌落,年輕人大聲囑咐:“抱著腰,小心摔下去。”她趕緊摟住他的腰,用剛好扶穩自己的力量。
早春較之前暖和些了,但山區晝夜溫差卻比城裡大,黃昏來臨之際尤為明顯。呼呼的風聲從年輕人雙肩向後吹來,颳得她將臉躲進他的後背。也許是感到一陣溫暖的鼻息,年輕人將車速放慢。
“你不是本地人?”
“不是!”她騰出一隻手將衣領拉拉緊,五官吹得縮在一起。
“來過嗎?”
“沒有!”
“這季節來清水鎮沒什麼好玩兒的,要秋天,秋天滿鎮桂花都開了,香死個人。”
“我不是來玩兒的!”
“那來做什麼,找親戚?”
“我來找一座橋!”
“橋?清水鎮好幾十座橋,你找哪一座?”
“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