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輛車一前一後駛到水庫邊的時候,天邊已露出魚肚白。
辛慕從賀衝那輛車上跳下來,掉頭走向賀依娜駕駛的這輛。
“依娜,來,搭把手。”
賀依娜一臉無知下了車,看著遠方即將出現的朝霞,有種做夢的恍惚。
辛慕老道的開啟車門,拖住賀衝的腳狠勁朝外拉,非常吃力。
“來,把他塞前面去,快!”
在她吩咐下,賀依娜只得抬起賀衝的上半身,兩人笨拙而艱難的將人塞入駕駛室,並讓他看起來像是在駕駛。
辛慕累得直喘氣,隨後拍拍手,臉上露出大功告成的喜悅表情。她將賀衝的手放上方向盤,又替他繫好安全帶,關了車門。隨後站到車後方,將掌心壓在車屁股上。
“來,把車推下去。”
車的位置剛好處於斜坡頂端,之下便是深達20米的水庫,賀依娜終於明白母親要做什麼了。
“媽……”她很怕,因為她壓根沒想過要賀衝的命。
“怎麼了,趕緊啊!”
“別,他會沒命的。”
“你不要他的命,他就會來要你的命!都什麼時候了,別磨蹭,我剛才那些話都白說了嗎?”
“嚇唬嚇唬他就好,別來真的,再說我們的要求他已經答應了,沒必要這樣。”
“你怎麼也變得拖泥帶水的,他不死,你就別想要回奧古。依娜,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這世界永遠是弱肉強食優勝劣汰,慈悲換不來成功。別怕,有什麼後果媽替你擔著,把車推下去,一切就都結束了。”
辛慕一邊說一邊開始推車,無奈車身太重,紋絲不動。
賀依娜仍袖手旁觀,沒有要出力的意思。
“依娜!”辛慕不耐煩的衝她吼道,兇巴巴又恨鐵不成鋼的眼神似乎在威脅。
賀依娜終於還是就範。搭在車上的手毫無知覺,她努力表演著使出蠻勁卻有心無力的無奈感,誰知平日裡重如小山的車卻一寸寸滑動起來。
她多想前方有一坎足夠高的障礙物能將車輪卡住,可惜未能遂願。車身由慢漸快往前移動,很快車屁股翹了起來。
推車容易,想拉回來卻不可能,她眼睜睜看著手掌脫離後備箱,整個車呈加速度朝水庫俯衝。
水面發出一聲悶響,車栽了進去,隨即頭朝下尾朝上浮了起來。
她強忍著沒哭出聲,知道一切已無法挽回。
“一會兒就沉了,不會太痛苦的,走吧。”辛慕似乎對這種殺人方式頗有經驗,頭也不回的上了賀依娜的車,直接坐上副駕。
車身的確在慢慢下沉,氣泡也不停從水底冒起,預示著生命最後的掙扎。那個鮮活而熱情、天真而無知、親人亦敵手的兄弟將就此與世長辭,賀依娜心裡五味雜陳。
不忍看那沉沒後的微瀾,她悄悄抹淚上了車,帶著母親駛離。她邊開車邊觀察後視鏡,每將水庫往後甩掉一點,心痛便增加一分。
辛慕卻根本沒有回頭,得意的拿出一張紙端看——那是逼賀衝寫給賀佔霆的信——聲情並茂甚至有些裝腔作勢的念起來,口吻像極了演技浮誇的肥皂劇演員。
“爸,我走了,對不起。辜負你跟媽以及姐姐的期望實在抱歉,請原諒我的不孝。這是我深思熟慮後做出的決定,也是第一次想對自己的人生做主,希望你能成全。我厭倦現在的生活,不管腰纏萬貫還是手握權柄,對我而言都是虛無的坐享其成。我渴望擁有自由,哪怕粗茶淡飯舉步維艱,也想任性的走一回。家的溫床與搖籃讓我……”
“別唸了。”賀依娜痛苦的搖起頭,乞求道。
“那就唸最後一段,重點。”辛慕開心的跳了行,視線放到文字末端,“我欠缺管理奧古的能力,奧古交給我註定沒有未來。現在將它還給你,也希望爸爸能重新尊重它的未來,像尊重我的未來一樣……怎麼樣,態度堅決口氣委婉,賀佔霆不想死心也只能死心了。”
她興奮的將信紙疊好,揣進賀依娜胸前的口袋,又意味深長的拍了拍。
“有了這個,我寶貝女兒就高枕無憂了。”
賀依娜的淚無聲的往下流,一心只想著賀衝。
“衝兒就這麼沒了,要有一天被人發現……”
辛慕早有打算,安慰說:“別擔心,水庫那兒基本沒人去,就算被發現也會以為是他自己出了車禍。新聞通稿我都想好了,奧古少當家酒後駕車不幸遇難,天妒英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