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不知道房子會被查封,他意思是想賣了變現,儘量為受害者家屬提供賠償。”千葉代為解釋。
“哎……”胥蘭這聲嘆息包含太多,再看向宋英宸的時候,他已閉眼睡去。
千葉也發現了,扶他慢慢躺下。他太累了,一直強撐著。
宋英宸均勻的喘息著,滿面憔悴逐漸化開。那又長又翹的睫毛像簾子般將雙眼蓋上,修長的手指捂在胸前,隨呼吸一起一伏。
胥蘭示意她移位到走廊處,悄聲對話。
“聽美琴說他最近碰了不該碰的東西?”
千葉點點頭。
“是,但不會再碰了,他親口許諾過。”
出於職業經驗,胥蘭並未輕信。
“千萬別掉以輕心,心癮可怕,不是說戒就能戒的。尤其現在又出了這麼檔子事,我怕他情緒失控,又步入歧途。”
“胥叔叔放心,我會看著他。”
“不能光看著,得寸步不離!”覺察到聲調變高,胥蘭緊張的伸長脖子,隨即壓低,“他的後半生就交給你了,你是他活下去的支柱。”
悲傷比羞赧多出一分,千葉眼眶再次溼潤。
“這孩子可憐,從小沒了爹,就靠一個媽給拉扯大,吃了不少苦。儘管後來物質生活得到改善,但他心裡那份孤獨沒一刻消失過。我看得出來他喜歡你,你也喜歡他,要能走到一塊兒最好,即便不能,也希望你像兄弟姐妹那般對他,千萬別把他給丟了。”
這番話盧美琴也說過,若換作之前,千葉一定會為單戀修成正果而雀躍,然而此刻她能感受到的只有一份沉甸甸且義無反顧的責任。
這或許才是愛最原始的模樣,恰如某人對她。
“放心胥叔叔,我雖能力有限,但絕不會丟下他不管的。我也是孤兒,知道一個人活著有多麼孤獨多麼難過,在他徹底接受這件事前我一定寸步不離的守著他。”
胥蘭在她肩膀厚厚沉沉的拍了兩下,隨即從關愛的長輩身份切換到嚴肅的警察身份。
“對了,美琴跟你說了些什麼?之前對極樂場你是有一定了解的,她是不是向你透露了什麼警方不知道的細節?”
“她知道的應該都告訴你們了,正是不想讓我和英宸捲入其中,她才這麼坦白的。其實我很內疚,想想她說的話,每句都像在告別,當時怎麼就沒反應過來呢。”想起盧美琴最後的言行,千葉懊悔不已。
“要說愧疚,我又何嘗不是。你說的對,她早有了輕生的念頭,所以才把事情吐得乾乾淨淨,免得給英宸留下更多麻煩。她很要強,更要面子,不願讓自己的兒子看見一個為了偷生而百般狡辯的無賴母親,所以才……英宸!”
說著說著,胥蘭將目光轉向客廳,只見宋英宸從沙發上起身,失魂落魄的朝另一頭走去。
兩人忙追上去,心裡有同樣擔憂——怕宋英宸重蹈盧美琴覆轍。
“幹嘛去?”胥蘭抓住他。
“撒尿。”宋英宸平淡的說,揉了揉眼睛。
胥蘭放開手,由著他獨自晃悠悠的朝前走。
“看他這樣子不太樂觀啊,這時候要大哭大鬧一場反倒正常。”
“讓他冷靜冷靜吧,噩耗也是有等級的,這種天塌下來的事反而不會立馬刺激神經,等緩過神來才是他呼天搶地的時候。”千葉說。
她對傷痛作用於人的過程如此理解,倒讓胥蘭對她產生了信心。
“那我先走了,等他緩過來再說其他的。”胥蘭從兜裡掏出張房卡,遞給她,“我在對面那家酒店開了個房,明天中午前你帶他過去。待會兒好好清點下有什麼重要的東西隨身帶上,帶不走的理個清單記下來發給我,到時我來處理。這間房開了一個月,先住著,回頭再看去哪兒安身。”
“盧阿姨希望他離開鹿城。”
“離開鹿城?”胥蘭有些驚訝,但並不覺意外,“倒也是個辦法,傷心地不宜久留,換個環境可能對他走出創傷有幫助。”
說罷,他便離開了。
偌大的房間頓時安安靜靜,想起女主人已不在人世,千葉又是一陣悲憫。
說要小解的宋英宸遲遲不見出來,她下意識找了過去,卻發現他在臥室床上早已睡去,而臥室地面一灘尿液,散發出新陳代謝的味道。
千葉頓時淚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