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已入秋,暑熱卻並未因此消退,反有愈加強烈的趨勢。
遵從朱古力指示,楊千葉在工作間隙格外關注史然的一舉一動。
自大衛被辭退後,市場二部副經理一職始終空缺。史然獨挑大樑,既要應對業務也要監管行政,壓力頗大。但也正因如此,他每天除去工作就是工作,沒暴露出任何可疑之處。
這天,下班時間已過二十分鐘,辦公區早走得空空蕩蕩。史然處理好最後一份檔案關掉電腦準備離開,剛進入樓道按下電梯,千葉從一旁走了出來。
“經理。”她禮貌招呼道。
“誒,你也還沒走?”史然笑笑,看了看手錶。
“從網上搜了些同類品照片,剛列印出來,想著明天開會你們可能用得著。”
“你是說明天貝芙的創意會?”
“貝芙”是一家知名牛奶商,年末將推出新品,準備借寰宇的方案大刀闊斧攻入市場。
“是,我找了幾個競品的利樂包圖片,還有些公開資料,希望有用。”
“不錯啊千葉,漸入佳境……不,是遊刃有餘了。”想起她剛入公司時畏手畏腳的樣,史然忍不住誇道,“做廣告就是要全面掌握對手及客戶的資訊,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不錯不錯,已經上道了。”他朝她豎起大拇指。
“經理過獎了。”千葉微微點頭,看了看電梯顯示屏。上面的數字停在28已經很久了,估計有人在霸用電梯。
史然也注意到了,沒好氣的說:“這幫餓狼,一點素質也沒有。”他口中的餓狼,說的是市場三部。這個部門從經理到員工作風都很彪悍,在他們的價值觀裡沒有謙讓沒有共享,只有不擇手段與成王敗寇,因此被冠上“餓狼”稱號。
“要不我上去看看?”千葉指著緊急通道問。
“算了,再等等吧,這部快上來了。”史然指著另一部電梯,正由下至上行進到23樓。
率先到達的還是頭一部電梯。果然,三個女職員站裡面嘻嘻哈哈說笑著,見史然進來立馬收口,皮笑肉不笑的衝他點點頭,叫了聲史經理。
眾人站轎廂內不說話,楊千葉第一排,史然與她並肩。
她隱隱聽見後面傳來不懷好意的笑聲,笑聲很淺很輕,與電梯執行聲融為一體。猜也能猜到,幾個女孩在對她指指點點。寰宇女職員普遍在離開公司前會脫下工裝,換上漂亮的時裝,而她沒有,仍穿著工作服。單看這身衣服沒什麼不妥,可跟時裝便裝一比,立顯老氣古板。
她們自然是在笑她土裡土氣的模樣,女人與女人間最常態的不友好通常出現在這種瞬間。
好在她不以為然,從小到大早習慣了類似待遇。
一旁的史然自然也通曉女人間的把戲,用餘光掃了掃她,覺得她很是鎮定。
在他看來,她這樣的女孩或許更能獲得上司青睞——低調,踏實,如果能力再過硬些,在寰宇肯定大有前途。作為男人他也清楚,有賀依娜這樣的boss當家,其他女人再漂亮也不過東施效顰,所以對公司裡別的風情毫無興趣。
他真正感興趣的是接下來要去的地方。
到達一樓,千葉跟他告別,走了出去。他繼續來到B2層,坐上愛車駛離寫字樓。
他駕駛的是一輛哥特蘭綠奧迪A7,從公司出來延順江路往西朝老城區行進。大約四十分鐘後,來到處偏僻街區。
將車停在岔路路肩,順一條一人寬的小巷鑽進去,出現一幢老式紅磚房。牆上畫著大大的“拆”字,居民都已經遷離。
順樓道往上,腳下的木質樓梯因年久變形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他直接去到頂樓,左右看了看,徑直走向走廊盡頭那間屋子。
門關著,他從懷裡掏出鑰匙,開門鑽了進去。
不一會兒,門又虛開條縫,他從裡向外望望,小心翼翼走出來。
他的穿著——不,應該說造型——發生了改變。剛來時西裝革履,如今卻變了樣。上身咖啡色夾克,下身皮質長褲,更誇張的是,本來短髮的他此刻卻戴著頂中長卷假髮,絲毫不在意初秋的悶熱天氣。
鎖好門,他離開這裡,還是從那條巷道穿行,卻選擇了與愛車停放位置相反的方向。
橫在前面的這條路一頭窄一頭寬,寬的那頭一直走下去能通往主幹道。窄的這頭看上去卻像條斷頭路——其實從盡頭往右,還是可以圍著紅磚房繞回停車的位置。路口立著根電樁,貼滿斑駁的小廣告,頭頂電線盤成圈,如蛛網般凌亂,隨時都有墜下來的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