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家其走後,我跟唐木舟,開始正式給姨奶奶守靈。
靈堂裡沒有風,姨奶奶遺照旁邊的兩隻白燭,靜靜地燃燒著。
長明燈裡,燈油添得很足。
我那從未見過面的姨奶奶,此刻正睡在厚重的棺木裡,非常安靜,她好像知道自己明天就要入殮了,正安安靜靜地等待著。
入殮後,人便與這個世界,徹底的訣別。
生前所有的一切,歸於塵土,灰飛煙滅,何其悽美決絕。
跟我一起守靈的唐木舟,在檢視了一下燈火和燭苗之後,便縮在一張太師椅上,自顧又玩起了手機遊戲。
原本安靜的大堂,立刻響起了廝打的聲音。有人吼叫,有人呼喊,有人哭泣。槍支的聲音,電鋸割破皮肉的聲音,這所有夾雜在一起,聽起來,既殘酷血腥,又有些興奮。
沒有錯,人,骨子裡都有殺戮的快感。
在平日的生活裡,不能暴露出來的性格,在這種肅殺的遊戲裡,可以得到完美的釋放。無論是表面文質彬彬的男人,還是溫柔謙順的女人,一旦沾染上了血腥的快感,都會欲罷不能。
也許,這就是這種殺戮遊戲,能在最近幾年裡大熱的原因。
我開啟手機,梁園還是不回覆我的微信。
儘管心急如焚,我也沒有任何辦法。
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梅梅很聰明,至少比我當年伶俐許多。
她應該不那麼容易被人忽悠走。
而且,那個人販子,只是在一旁觀察情況,要下手的話,估計不會那麼快。
就像當年,他在我家吃了一個多月的麵條,才嘗試著向我下手。
姨奶奶明天下葬,處理完這些事兒後,如果還是沒有訊息,我就中途回去一趟,應該也不會有什麼問題。
想到這裡,我心裡穩了些。
就這麼過了一個多鐘頭,我刷著微博百無聊賴,唐木舟的遊戲玩兒得熱火朝天。
不時抬頭看一眼燭火,火苗正直直往上燒著,燈油很足,浸在油裡的燈草也足夠長,完全可以一直燃燒到明天出殯。
我又看著姨奶奶,她也正注視著我。
回想起奶奶說的話,我感慨萬千。
那是一個秋日的黃昏,悶熱的空氣消散開後,天漸漸轉涼了。
奶奶坐在家門口的搖椅上,走廊上的爐灶裡,讀者玉米藍瓜湯,裡面還家了一根豬棒子骨。奶奶說我正在長身體,得多喝點兒骨頭湯,補補鈣。
我們家的條件雖然很一般,但對我營養的補充,奶奶一絲不苟。
奶奶這個人,從不重男輕女,對孫兒孫女都一視同仁。
跟著我二叔唐五洲去了省城,這麼多年了,就算是我大學畢業了,她也每個月寄五百塊錢給我,從不間斷。
我都二十五了,還在啃老,說起來也是丟臉。
奶奶卻不管那麼多,她在電話裡說,無論我多大,就算是三十歲了,只要她一天還活著,我都是她的孫女兒。
她說:奶奶給錢給孫女兒花,那還不是天經地義的。
跟我住在一起的時候,奶奶偶爾也會提起她的這個姐姐:
“你姨奶奶是個講究人,就算是吃一盤青菜,也必須要用油炒地翠綠翠綠的,盛在白色的瓷盤裡,餐桌什麼的,一定得乾淨漂亮,有條件的話,實木餐桌最好,她還會在上面鋪上一層蕾絲繡花餐布,之後才坐下來慢慢吃。”
每次聽到這裡,我腦子裡總會浮現出一個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