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為,這段有始無終的感情,就這樣被命運的強大安排,隨著白雲蒼狗漸漸消散,直到前不久的一天,她再度出現在我的面前。
我和她已經十三年未見,我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她。
她變得成熟了,美麗了,但她那憔悴的模樣分明告訴我她現在生活的很不如意,我知道,她不幸福。
“替我殺了冷北城。”這是她和我說的第一句話,也是唯一的一句話。
我說:“好。”
我沒有問理由。愛一個人不需要理由,她讓我殺誰,我去殺便是了。
只要她開心。
現在就有個機會,冷北城三月十三這天“忘情水”的殘毒舊病復發,就連我的二師兄白裘恩都束手無策。他約了我在“瘋人院”會診,那時的他功力盡失,殺他和踩死一隻螞蟻沒有太大的區別。
這是殺冷北城最好的時機,或許也是最後的時機!
——金夢枕犧牲七條好友的性命,就為自己這最後致命一擊!
只要能殺了冷北城,博取曉雅紅顏一笑,犧牲再多的人,也再所不惜!
但,金夢枕還是棋差一招,他沒料到如約而來的“冷北城”,換成了冷若雅。
他落入了局中局。
外面的殺聲陡止,死寂,死一般的寂靜。
金夢枕猛然驚醒,疾閃,一道雪亮的刀光,將他剛剛坐著的位置自上而下劃為兩半。
冷若雅蔥蔥十指一彈,一支小小小小小的“報恩箭”,直插在金夢枕的胸口,她嬌軀半旋,“相思刀”飛斬而出——
金夢枕的那一顆妖異的白髮頭顱,立刻脫離了身子,飛了出去。由於衝勢勁急,所以仍在飛,一直在飛,飛,飛,飛,飛,飛,飛過了月色鋪照發著粼光的琉璃瓦面,飛過了夜色感染著青石板地的“瓦子巷”,飛過寒氣森森的棺材鋪,飛過安靜的府衙,飛過“都監府”大宅後院那棵怒放的桂花樹……
“告訴我,你們都看到了什麼?”蔡京觀賞著月色,眯著眼睛,捊須問身邊的人。
能有資格站在權相身邊的人,絕對不是普通人;能如此近距離的挨近蔡相,更是蔡京絕對信得過的人。
有這種資格的人並不多,一共兩個。
一個身材修長,相貌陰戾的錦衣青年,他是這間宅子的主人,本地的廂軍“兵馬都監”蔡耀揚,蔡京的侄孫。
另一個人的身材蔡耀揚還要高出一個頭,他的臉上有刀疤,但這並掩蓋不住他的英雄之氣,他的眼睛很亮,很有神,粗壯的脖子上,鬆鬆垮垮的繫著一條紅絲巾。
紅得像剛升起的太陽。
——他是商歌舞。
蔡相的大女婿,“京師第一刀客”商歌舞。
“回稟叔祖大人,”蔡耀揚道:“孫兒看到飛過一顆人頭,‘太醫院’首席御醫金夢枕的人頭。”
蔡京老謀深算的臉上,掛著令人深不可測的笑容,不動聲色的道:“歌舞,你對此事怎麼看?”
商歌舞想了想,道:“‘青龍會’的‘六月堂’精心籌劃這次行動,無非是要試探一下岳父大人的態度,這‘神州八駿’徒有虛名,註定是要被‘六月堂’當做問路石來犧牲掉的。”
蔡京微笑道:“這姓雷的小兒透過蔡烈找上老夫要與我合作時,老夫已經猜到他們的目的,哼,殺了冷北城,對我們沒有太大利益,所以老夫有意無意的透過洛正熙,把這個‘殺冷計劃’透露給‘涼城客棧’,讓他們鷸蚌相爭,我們就漁翁得利……”
頓了頓,蔡京沉思道:“讓老夫想不通的是,山東‘小雷門’雷家五老中的雷劈水雷三爺竟然是‘青龍會’六月堂的人,以他在武林中的地位和聲望,尚且是‘青龍會’分堂口的一個走卒,那麼,這個神秘莫測的青龍老大到底是個什麼人物……”
金夢枕的頭仍在飛,飛過蔡府,飛過月空,飛過街市,飛過牌坊,“篤”地一聲,落到了這一條暗巷子裡來。
由於那一刀大快,金夢枕還沒來得及閉上眼睛。
“砰”,那顆人頭落在巷子裡的走道上,且一路滾、滾、滾、滾、滾的滾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