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她早已規劃好了:先留在夾纈鋪做個畫師,攢了錢以後再開個小門臉,自立個女戶,混個溫飽。如今是永徽年間,離安史之亂還有足足一百年,雖然朝堂上不會消停,如今鬧著的房遺愛謀反案很快就會讓一批人頭顱落地,幾年之後還會有更大的血雨腥風。不過這一切跟她這樣的小老百姓八竿子打不著,反正她的生活目標也不過是沒有蛀牙的活到老死……
一時飯畢,三郎和六郎夫婦先後告辭回去。琉璃這才知道,大約是慄特人風俗不同,二舅雖然還在壯年,三郎和六郎卻已早早的自立門戶,就是年紀最小的十一郎,也給自己買了一處小院子,只待成親後便搬出去。康氏帶自己去的那間東廂房是出嫁的五娘歸寧所住,因此衣裙釵環等物格外齊全,而西廂房住的是二舅的三個姬妾,卻是沒有資格來出來見客的。
眼見天色已經黑透,舅母便叫來一個叫小檀的婢女帶琉璃去客房沐浴休息,一時收拾完畢,琉璃躺在那張香軟的箱式大床上,原以為自己會輾轉難眠,誰知道不過一刻便沉沉睡去。
次日天色未亮,小檀便進來伺候她梳洗,手裡拿了件白底松花色方勝紋的緊身窄袖襖和黛色細紋的收口長褲,又將她的頭髮編成了幾根髮辮,正是出門的利落打扮。琉璃到得上房,七娘也已到了,身上是一套白底艾青色花紋的衣褲。舅母石氏拉了兩人的手笑道,“你們倒像嫡親的姐妹。”七娘的性子原本有些靦腆,此時上下打量著琉璃,也笑了起來。
待得晨鼓響起時,安家人都已在上房吃過素食,琉璃跟著安家女眷們上了一輛兩頭健驢拉的大車,一路向懷遠坊南門而去。
而在同一時刻,庫狄家的牛車也進了懷遠坊的西門,直奔安家而來。
牛車裡,庫狄延忠神色鬱悶,一聲接一聲的嘆氣。曹氏的臉色也不好看,聽見庫狄延忠嘆個不停,忍不住淡淡的道:“大郎若覺得難開口,讓我去跟那安家人交涉便是!”
庫狄延忠眉頭一皺,半響才悶聲道,“某自去說,你莫開口。”
牛車在安家門口悠悠停穩,庫狄延忠下車敲門,足足過了老半天,一個老蒼頭才伸出頭來,“請問客人貴姓?有何貴幹?”
庫狄延忠忙道,“煩勞稟報貴府四郎,庫狄大郎來接女兒回家。”
老蒼頭行了一禮,“請稍等片刻。”慢吞吞的轉身往裡走。又過了足有一盞多茶的功夫,只聽裡面腳步聲響,安二舅滿面笑容的出現在門口,拱手道:“原來是大郎到了,快請進來。”
庫狄延忠臉色有些躊躇,還禮笑道,“某不打擾四郎了,今日一早過來,是因家中有事,要接小女歸去,煩勞四郎將小女喚出,改日再來叨擾。”
安二舅挑眉笑道,“何事如此著急忙慌?大郎也知道,拙荊與四娘最好,又是幾年未見琉璃了,昨日在街上看見,歡喜得什麼似的,想多留她住幾日,莫非昨日某家僕人未說得明白?”
庫狄延忠有些語塞,曹氏忙笑著走上一步:“好教安家舅父知曉,小女琉璃原定了今日去奴家阿兄那裡,只怕去得晚了,阿兄等得著急,故此前來打擾。”
安二舅看了看曹氏,有些詫異的看向庫狄延忠,“大郎,這位娘子是?”
庫狄延忠勉強笑了笑,“是賤內阿曹。”
安二舅皺起了眉頭,“卻不曾聽說大郎娶了新婦。”
曹氏不由騰的漲紅了臉,好容易才端住了臉上的笑容:“未告知安家舅父,的確是咱家的不是,只是今日真的是有事,還望四郎讓女兒跟咱們回去。”
“今日真的有事?”安二舅點著頭重複了一句,目光在兩人身上轉了轉,臉上露出了笑容,“原來如此,大郎和曹娘子都請進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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