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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沙苑爭鋒 第19章 當街對賭

菜當然是一盤一盤上,但是今日,店小二大開眼見。

剛上了第一盤,去了一趟廚房,端來第二盤,只見秦重桌上的菜盤,已是空空如也。小二瞅了兩人一眼,不由腹誹一句,真是餓死鬼託生。他們家菜餚的分量不小,這麼快吃完,他都能想象的到,兩人狼吞虎嚥的模樣。

再上第三盤時,小二故意加快了腳步。心道,我就不信,你們吃的,能比我上的還快?結果到了飯桌一看,又是空空的盤子,真比狗舔的還乾淨。這一下小二不服不行,竟真是吃的比上的快。望著秦重的目光,都有了哀怨。

“再來一份羊肉。”秦重嘴裡含著肉,含混的叫道。

“還有,我要一隻雞。”三飽兒跟著叫道。

兩個半大小子,正是能吃的時候。何況,兩人久不沾油水,肚子裡早已是饞蟲肆虐。今日得了機會,可不得大快朵頤。說完,兩人又開始埋頭大吃,湯水淋漓,吃的是滿臉滿手油,真跟八輩子沒吃飯似的。

一盤盤的菜端上來,轉眼被兩人搶光吃淨。

酒樓裡一片安靜,旁邊客人早停了筷子,紛紛轉頭瞧著這兩人,一個個眼裡帶著笑,竟看的津津有味。秦重二人,儼然成了酒樓的風景。

一陣風捲殘雲,秦重終於停下了筷子。靠著椅背,舒服的一拍肚子,端起酒杯愜意的抿了一口,長長吐出一口氣,這回可真是吃飽了。

“你家菜不錯,就是酒差點兒。”秦重點評道。

“且。”小二不屑的一昂頭,轉眼看向了別處。跑堂兒的有規矩,甭管客人說什麼不好聽的話,都不許回嘴兒。含笑聽著,不做辯解,這是一個小二最基本的素質。但是,擋不住小二心裡鄙夷,倆土老帽,見過啥是好酒麼?

一結賬,三飽兒開始肉疼,萬分不捨的掏出銀子。纏著掌櫃的,硬是讓人家又多送了一壺酒,方才心滿意足。秦重早出了門,站在門外等著。三飽兒這個小守財奴,秦重都有些看不下去,羞與之為伍。

天已經黑了下來,路邊的店家點起燈火,星星點點。

“煙柳畫橋,風簾翠幕,參差十萬人家。”沒來由的,秦重想起一句詞,隨口吟誦了出來。哪知剛剛吟罷,身後卻傳來一聲嗤笑。

“小小大荔,苦沙陋水,怎堪比錢塘繁華。”一文士打扮的中年人,緩緩的從酒樓出來,雙手負在身後。瞟一眼秦重,分外不屑的說道。

秦重暗暗一嘆,心道,柳永果然是大家,他的詞作傳遍天下,真可謂無人不知。自己隨口吟誦了兩句,竟有人跳出來指責。忽然被人掃興,秦重心裡別提多膩歪。忍了忍沒有發作,只當鞋面上爬了只癩蛤蟆。

剛一轉身,卻聽身後又道,“一介粗鄙武夫,附庸風雅,不知所謂。”

這一下,秦重噌的轉回身,臉上也有了怒氣,猛地向前一步,直視著說話的文士。秦重身材高大,魁偉有力,面對面站著,直比文士高出半個頭。文士吃了一驚,倏地後退一步。面對秦重,他感覺到沉重的壓迫。

秦重素來不喜長衫,覺得行走礙事。因此平日裡,除了去書院讀書,都是短衫箭袖,顯得英武幹練。但在別人看來,這就是武夫的打扮。秦重也是萬萬想不到,竟有一日,會因為自己的服飾,而被人嘲諷。

“某這裡,還有一首小詩,你且再點評點評。”秦重似笑非笑,不等文士回應,自顧吟誦起來。“百鍊千錘一根針,一顛一倒布上行。眼睛長在屁股上,只認衣冠不認人。”吟罷,也不理會文士,大笑一聲揚長而去。

中年文士氣的臉色漲紅,渾身都在哆嗦,手指著秦重背影,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與他同行之人,一個個神色怪異,想笑不敢笑,要麼仰首望天,要麼低頭整理衣衫。獨留下中年文士,在夜色中凌亂。

用一首詩罵了人,秦重心情舒暢,和三飽兒一路說笑,往城門而去。堪堪接近城門,忽然聽到一陣叫罵聲。抬眼望去,城門洞圍了一堆人,指指點點,好似有什麼稀罕事兒,一個個都伸長了脖子,往前擠著觀瞧。

這時,秦重聽到有人喝罵。“別給臉不要臉,惹急了老子,當街給你扒個乾淨,讓眾人都瞧瞧你的細皮嫩肉。”人群一陣混亂後撤,當中走出一隊人來,個個勁裝箭袖,身後揹著弓箭,趾高氣昂,卻分明不是軍武。

一名年輕女子釵裙凌亂,雙手捆著,被大漢拖拽著走了過來。女子的頭髮披散下來,遮住了整張臉,消瘦的雙肩瑟瑟發抖。女子身子向後扯著勁,走的極不情願,一步一頓,抽抽噎噎,卻是一句話也不說。

“真是造孽啊。”一白髮老者搖頭嘆息,面露不忍。

“她那小叔子,真不是個玩意兒。”有人似是知情,低聲罵道。

“這是發生了何事?”秦重頗為好奇,湊近了問道。

知情的漢子一縮頭,閃身鑽入了人群。他是深諳禍從口出的道理,即便是同情那女子,也不願因此惹上麻煩。一見秦重這個生面孔,立時溜了。倒是白髮老者看了秦重一眼,低聲說道,“那閨女,被她小叔子賣了。”

“啊?為何?”秦重十分詫異,頭回聽說小叔子賣嫂子。

“唉。”老者嘆口氣,說了事情的經過。

原來,那女子喚做阿娥,家住城外五里小東莊,每日磨了豆腐,挑著進城來賣。因此上,這東城邊兒的街坊,都認得阿娥。阿娥的丈夫高湛,三年前去京城參加春闈,至今沒有回來,甚至連個音訊也沒有,生死不知。

阿娥的公婆,還有一個小兒子高畫質,卻是一個爛賭鬼。這一日,又欠了一屁股賭債還不上,被人追殺的急了,竟把阿娥抵給了債主。偏偏這個債主,也是一個不好相與的橫主兒,真就闖到高家綁了阿娥。

壯漢領著這幫人,也不是泛泛之輩。他們在大荔縣有個名號,叫做射聲弓箭社,是一個民間的社團,整日裡擺弄弓箭,有些武藝。壯漢是團頭兒,大名叫做吳承祖,是一個好勇鬥狠的主兒,街面上橫著走,無人敢惹。

“混賬。”秦重聽罷,登時勃然大怒。一把分開人群,擋在了路中間。

秦重這般動怒,並非頭腦發熱、路見不平,而是有歷史原因的。

秦重的童年,可說是在驍騎營度過的。教導他武藝的,可不僅石勇一人,賀五兒,老鬼一些老兵,雖然沒有師傅名分,但是情分不淺,傳授秦重武藝也是盡心盡力。在秦重心裡,這些老兵都是他的師傅。

老鬼的傷心事,秦重豈能不知?早年間,老鬼因為一場豪賭,輸了自己的老婆,成了他一生恨事。老鬼一直不肯說原因,但看他每每喝醉大哭,秦重也大約猜到,必是有萬不得已的原因,不得不捨了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