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噫!”周湖平十二分意外地看著莊嚴,說:“你倒是很有脾氣很有性格嘛!你以為你說回去就回去?告訴你,只要你還在部隊,只要你還在1師當兵,你就跑不掉。你敢走,檔案什麼全給你扣在師部,回去你就當個黑兵,啥都沒!”
莊嚴額頭上滲出了冷汗。
周湖平這人的行事風格從來說一不二,言出必行,他說扣,就一定會扣。
看到莊嚴沒吭氣,周湖平的口氣總算緩和下來,說:“莊嚴,你就不要多想了,留在師部,大有作為,估計明年初,咱們部隊就要改編了,而且兵役制也要改革了,回到連隊,你同年兵那麼多,對你沒有一點好處,留在教導隊,機會多了去了。”
莊嚴很想告訴周湖平,自己來當兵從未想過要在部隊裡有什麼長遠發展,更沒想過要去當職業軍人。
不過,他似乎也感受到了,世上的事往往不是依照你的個人喜好來發展。
就像寫了個劇本,那只是你自己寫的,人家未必按照你的去拍。
或許,這就是所謂的命運了。
從當兵開始,一開始莊嚴甚至想當逃兵,接過陰差陽錯,打算逃跑的當晚有人比他先跑了。
後來本想安安靜靜在鐵八連混三年,沒想到遇上了陳清明、牛大力和徐興國,結果為了慪氣來到了教導隊。
到了教導隊,本以為熬過去六個月,回去當個班長也就安安穩穩三年過去。
誰曾想又被周湖平這個中隊長相中要求自己留隊了,如今想走,卻走不成了。
這一樁樁,一件件,沒有一件是按照自己的意願行事。
命運這東西,正不知不覺中裹挾著自己,朝著一個陌生的方向走去,自己像停下來都不行了。
從家屬院回來,莊嚴換了衣服,來到籃球場上等候點名。
徐興國也換了乾淨的常服,在籃球架旁坐著,一口口抽著悶煙,別人不跟他說話,他也不跟別人說話。
嚴肅過來和莊嚴告別,並安慰他說:“這事別放心上,老徐就是個牛脾氣,過一段,想通了就沒事了。”
其實傻子都能聽出這是安慰的客套話。
莊嚴深知,自己和徐興國之間搞不好真的做不成好戰友了。
第二天一大早,各個步兵團果然派了車來。
學員們紛紛將自己的行李搬上了車,三區隊裡只剩下王大嘴和自己,就連錢忠軍和裴全這兩個從團裡抽調上來的班長都走了。
莊嚴和王大嘴、楊松林等幾個留隊的教練班長,還有其他本來就是教導隊的老兵班長一起站在營房的二樓,漠然地看著士兵們如同搬家一般將所有零碎搬上車。
一切打點妥當,車隊緩緩駛出教導隊的大門,每一輛車剛出大門口的時候,坐在車廂裡的兵都會站起來,擠在後擋板上,朝著教導隊的營房大喊:“見鬼去吧!我再也不回來啦!”
站在莊嚴身旁的一個老兵苦笑著搖了搖頭,看了一眼莊嚴說:“看到了吧,當教練班長就是在這個鳥樣,你嚴格,畢業了人家不喜歡你,不嚴格吧,他們這些傻逼回去之後沒學到東西,也會恨你。”
說完,拿了根菸啪嗒點了火,一邊抽一邊朝自己的排房走去。
莊嚴站在二樓的陽臺過道上,看著老兵班長離開的背影,久久沒說話。
風穿過走廊,吹起了地上那些學員離開時留下的紙屑,在空中舞著。
昔日熱鬧非凡的教導大隊一片死一樣的寂靜。
空蕩蕩的訓練場,空蕩蕩的排房,空蕩蕩的籃球場,空蕩蕩的草坪……
一切都空蕩蕩的。
對於莊嚴來說,一段軍旅歲月結束了,一個段的軍旅生涯又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