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你多能憋氣，你始終不是一條魚……

這句話，是莊嚴當晚在守林人小院子裡總結出來的經驗教訓。

當“獵人”分隊的隊員們聽到莊嚴被人從水裡拉上來，那種好像肺都要咳出來一樣痛苦的咳嗽聲，還有乾嘔的聲音交雜在一起，即便是鐵打的漢子也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所有人都不做聲了。

沒人敢做聲。

剛才莊嚴就是因為聲音太大而被人拎出來吊在井上，浸豬籠一樣浸泡到井水裡——其實也不是，只是看起來如此而已。

莊嚴的咳嗽聲很快又變成了慘叫聲，慘叫聲發展下來，變成了嘔吐聲。

倒吊泡水有一個最要命的地方，那就是一個不小心，水會倒灌入鼻腔裡，然後引起頭疼。

這種感覺真的無法用言語來形容。

所有人都在矛盾中堅持著——既希望莊嚴不要再受苦，也希望自己不會是受苦的那個。

不過，都知道是不可能的。

莊嚴泡了十來次水，最後被人從井下搖了上來，上到地面就變成死魚一條，直接躺在地上吐水。

他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喝夠了那口井裡的水，然後鼻腔、口腔都被井水洗刷得乾乾淨淨。

一雙作戰靴出現在視線裡。

韓自詡在莊嚴的面前蹲下，問道：“感覺怎麼樣？如果堅持不住，只要寫下部隊番號、性命和軍銜，馬上就能休息。”

莊嚴嘴裡不斷吐著唾沫，唾沫拖著長長的、粘乎乎的、像蜘蛛網一樣粘稠的口水垂在嘴角下，站在泥土裡。

“呸——”

他抬起頭，突然朝韓自詡的腳邊吐了口唾沫。

韓自詡眉頭一皺，上半身下意識地往後仰了一下，腳也挪了挪。

莊嚴抬起頭，忽然笑了，大聲說：“隊長，我不是吐你，你放心，別害怕。”

韓自詡沒料到莊嚴的韌性會如此強大。

要知道，一個從水裡嗆了至少十次水的人，本來就只有半條命了，至少在氣勢上絕對是畏懼自己的。

作為審訊方，韓自詡要的就是這種效果。

將莊嚴最早拎出來進行折磨，並不是針對莊嚴，而是殺雞給猴看，既然要殺雞，那就殺那隻跳得最高，撒得最歡的，讓其他猴子看了都心有餘悸。

從剛才看，效果的確不錯。

可現在莊嚴一句話，似乎將自己本來精心佈置的一切都擾亂了。

聽到莊嚴說這種混不吝的話，跪在地上的“獵人”分隊隊員全都忍不住笑了。

一笑，韓自詡心裡就明白不好辦了。

本來就是要讓所有人的神經繃緊到至極，這樣最容易令人崩潰。

沒想到莊嚴一句渾話居然讓所有人都放鬆了下來。

這就像當年有部老電影，叫做《尼羅河慘案》裡面，船翻了，大家都要死，驚慌失措之際，其中一個自身難保的胖子忽然笑著大喊：“大家放心，有我在這裡陪著你們！”

雖然明知道胖子連自己的命都保不住，肯定幫不了自己，不過還是會忍不住在那一瞬間變得輕鬆些許。

莊嚴剛才那句屁話，就是這種效果。

典型的黑色幽默。

大意失荊州了！

韓自詡暗自嘆息。本來還以為自己對莊嚴的脾性算是瞭解透徹了，可這一刻，他突然發現眼前躺在地上如同一條泥蟲一樣的兵，身體里居然有那麼強大的韌性。

一般人就算不屈服，至少也不會像莊嚴這麼硬氣。

他覺得自己是低估了莊嚴身上那種“倔”脾氣，顯然這種人就是彈簧性格，越壓，反彈越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