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經千年的武器早已蒙塵,但輕輕抹去灰塵之後,它依舊驕傲地閃爍著寒光。
“精靈的武器!”埃德壓低了聲音得意地說,語氣活像那把彎刀是他打造的一樣。
艾瑞克反手用還沾著墓灰的手準確地捂住了他的嘴巴。
他們屏聲靜氣,藉助每一個還沒有倒進泥土的墓碑和雕像,一點一點地接近那個死靈法師。離得夠近的時,他們終於看出來,那是個女人。
厚厚的灰色斗篷掩飾了她的身形,但他們已經可以看見她豐滿的胸部和兜帽下小巧的下巴。
她依舊保持著那個姿勢,和一座石像沒什麼兩樣,只是身上的斗篷偶爾會被風吹起,露出她似乎在微微顫抖的身體。在她的身體周圍,地上畫著一圈符文,並不像埃德以為的那樣是血紅色,而是一種不怎麼起眼的灰色,閃著微微的金屬光澤。
她也沒有發出任何聲音——比如傳說中如同鬼泣般的咒語。
但寂靜在此時也同樣能帶來恐懼。而莫名的恐懼有時比顯而易見的危險更令人難以忍受,空氣彷彿擁有了重量,沉沉地壓在他們身上,讓他們情不自禁地想要跪倒在地。
艾瑞克猛地衝出了藏身之處,彎刀指向面前的女人。
“法師!你的罪惡即將在此結束!”聖騎士義正詞嚴,只是聲音和刀尖都在微微地發抖,聽起來未免有些無力。
埃德只好也拔出了短劍。如果有骷髏從什麼地方冒出來保護它們的主人,他大概能給那個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年輕騎士爭取一點時間——他聽說戳眼窩挺有用的。當然,前提是他能戳得中。
但什麼也沒有發生。
沒有埋伏在一旁就等他們送上門的死靈,也沒有抬頭衝他們露出詭異笑容的死靈法師——那女人對一切都置若罔聞,只是靜靜地跪在那裡,姿勢從容而優雅,更像是在祈禱,倒顯得突然跳出來的聖騎士冒昧而失禮。
艾瑞克的彎刀放了下來,有些不知所措,這跟他聽過的死靈法師可不太一樣……但周圍的符文又確實是召喚亡靈用的。
埃德猶猶豫豫地走了出來。
“她是不是已經死了?”他問。
艾瑞克遲疑了一下,小心翼翼地用彎刀挑開了女人的兜帽,幾根被削斷的金髮隨風飄落,女人依舊沒動。
埃德壯著膽子蹲下來,歪頭去看女人的臉。
一雙佈滿血絲,因驚駭和痛苦而瞪圓的眼睛轉向了他,似乎帶著某種祈求。
埃德大叫一聲向後坐倒:“她還活著!”
艾瑞克下意識地舉刀猛砍,彎刀帶起尖銳的風聲,劈進了女人的頭。
埃德耳邊響起一陣奇異的尖嘯,一陣風捲過整個墓園。他感覺肩頭一鬆,再沒有之前那種沉重得無法呼吸的感覺,空氣變得澄澈,即使地面依然髒亂不堪,精靈的墓園卻像是再次恢復了寧靜。
艾瑞克稍一用力,沒能把刀拔出來,只好放開刀,倒退幾步,呆呆地看著那個頭上插了把刀的屍體軟軟地倒向地面。
埃德連滾帶爬地往後逃開,女人的臉差點就壓到他的腳上。
好一陣兒都沒人開口說話。
“恭喜……你為自己報仇了。”埃德把目光從那頭被鮮血浸透的金髮上移開。
艾瑞克怔怔地把頭轉向他。
“哦,我忘記你已經忘記了……這個女人,”埃德朝死掉的女人抬抬下巴,“就是一刀捅進你胸口的那個。”
艾瑞克摸摸胸口:“……所以我沒殺錯人。”
他的表情如釋重負。
“……第一次殺人?”埃德猜道,雖然他也是今天才第一次看到有人在他面前被殺。
艾瑞克默默地點頭。
“為什麼像你這種一點經驗也沒有的聖騎士會被派出來屠龍?是想讓你們送死嘛?”埃德不乏惡意地猜測。
“許多人被調往別處,我們人手不足……”艾瑞克心不在焉地回答,依舊看著地上的屍體發呆,“被她召喚的不死生物現在應該都……死了。”
“這話聽起來可真怪……聽著,我也很想說,‘她死啦!這裡的事兒結啦!正義必勝!’……但她剛才的表情實在不太對勁。”
埃德爬起身,心有餘悸地再次蹲在女人身邊,“幫我把她翻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