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怎麼知道那裡有條龍。”艾倫厲聲問道。
“我在城堡裡找到一張地圖。”埃德愣愣地回答,“你也知道那裡有條龍嗎?”
“根本沒有龍這種生物,老早之前就沒有了。”艾倫斷然否認。他眼角的肌肉不受控制地跳了一下。
“我想你是對的。”埃德真心誠意地說,他的冒險熱情遭到了近乎滅頂的打擊,他現在對任何寶藏和怪物都提不起一點興趣了。
“我是個傻瓜,我再也不會拖著自己的朋友去做這麼危險的事了。”他舉起雙手,嚴肅地發誓:“否則我就會變成不死的怪物,永遠在黑暗裡徘徊!”
伊斯打了個哆嗦。艾倫擔憂地看了他一眼。
“我想你該回城堡了,辛格爾少爺,現在出發的話,天黑之前你就能到家。”艾倫的聲音又冷又硬,如果不是考慮到埃德多少也算是斯科特的侄子,他大概真的會好好給他一點教訓。
埃德迅速從牆角跳了起來:“馬上,馬上!德利安先生!”雖然還沒到預定的回家時間,但一個“我覺得我還是不適合做聖騎士”的簡單藉口就能解決問題,他現在迫不及待地想回家。
他小跑著衝出門口,又被艾倫扯回來。那個瘸了腿的、相貌平常的木匠在他耳朵邊低聲說了幾句話。
埃德·辛格爾活得出人意料地長久。當他回憶起自己漫長的一生,在經歷了那麼多精彩絕倫、危險又刺激的傳奇般的故事之後,許多年前那個陽光燦爛的初春正午,艾倫·卡沃在他耳邊的低語,依然是他這輩子最毛骨悚然的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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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裡真的有條龍嗎,艾倫?”埃德離開之後,伊斯輕聲問道。他能察覺提到龍時艾倫隱藏在怒氣下的緊張。冒險者們之中從來沒有任何一個向他提起過“龍”這種顯然在傳說裡佔據了相當重要的位置的生物,現在想一想,似乎有點奇怪。
“曾經,或許。”艾倫含糊地回答,“但它早就不在那兒了。”
“地底的通道里有你們的標記,娜里亞不認識,但我認得出,尼亞畫給我看過,”伊斯回憶起那些大大小小的貓頭:“你們曾經去過那兒。”
“是的。”艾倫勉勉強強地承認:“但可不是為了找龍!”
“那是為了找什麼?骷髏戰士?”伊斯從來不問那些對方明顯不太想回答的問題,那是他避免衝突的方式。他不想讓任何他關心的人為難,他也懶得讓那些他不關心的人為難。
“事實上,沒錯。”艾倫很高興擺脫了“龍”這個話題,儘管現在這個話題也沒好到哪裡去:“後來山裡發過幾次大水,我們以為已經不可能有骷髏戰士留在那裡。”
“而且還活著。”用“活著”來形容相當奇怪,但伊斯一時間想不出別的詞兒:“莉迪亞說過,那表示喚醒它的死靈法師還活著。”
艾倫不安地動了動,為了掩飾,他走到伊斯身邊,重重地坐到椅子上。
“你記得很多事。那時候你應該還很小。”他說。
“我沒有太多事情可記的,所以我會努力記下一切。那時候斯科特總是不在家,我喜歡你們都在城堡的日子。”伊斯微笑著說。
艾倫想起來,伊斯從來沒有問過勞根、尼亞和莉迪亞都去了哪兒。那總是讓他如釋重負又惴惴不安,像是身邊永遠藏著一個一觸即發的陷阱。他不知道那些堆積如山的秘密到底會在什麼時候崩塌,讓一切都變得不可收拾。
那一天或許已經不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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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厄嶄新的盔甲沒有在光潔的大理石地板上留下任何腳印。這裡是屬於水神的聖地,它容不得任何形式的玷汙。
每一次走進神殿他都因為自己能夠成為水神的騎士而滿懷驕傲。他生於獵人之家,他的雙胞胎哥哥朱爾斯就是一個真正的獵人,自由是他唯一的信仰,如果非得給他的信仰選擇一個名字,或許會是那個充滿野性、難以捉摸的森林女神納西安達。
而他雖然總是喜歡以跟朱爾斯一模一樣的獵人裝扮出現,卻早已在多年前就透過了水神的考驗,成為聖騎士。這個安靜整潔,神聖肅穆的地方,雖然並不像他長大的森林那樣讓他感覺自由自在,卻更有歸宿感。
他筆直地站在那裡,思索著命運的難解之謎,直到一個聲音將他拉回現實。
“抱歉讓你久等。”山克斯·布勞德帶著一絲不苟的禮貌向他點頭致意,“恐怕佛雷切大人還得在斯頓布奇待很長時間,如果你帶來了什麼重要的訊息,不知我是否能夠代為轉告?”
“當然可以。”拜厄儘量不讓他的失望之情流露在臉上。
正如他所預料的,他所帶來的訊息並沒有讓布勞德感到驚訝。
“我們早已懷疑幾年前的戰亂——無論是魯特格爾的,還是安克坦恩的,都有死靈法師插手。值得慶幸的是,在他們帶來更多的死亡之前,諸神阻止了他們的陰謀。有一兩個逃過一劫的死靈法師遊蕩在黑暗中並不令人意外,我們會告知所有秉持正義與光明的力量多加小心,但我相信不會有太大的問題。”布勞德向他躬身行禮:“感謝你的警惕,兄弟。”
“但那或許是……”他遲疑了一下。他事實上本來也沒覺得會有太大的問題,只是艾倫沉重的表情給了他太多不好的預感。
布勞德耐心地等待了一下,然後接了下去:“或許是一個強大的法師,但仍然不足為懼。”
拜厄沉默著,點了點頭。
走出神殿時,昏暗得不同尋常的天色讓他忍不住抬頭。遠遠的地平線上,被狂風撕.扯.的灰黑色的亂雲正逐漸堆積起來。
一場暴風雨即將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