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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七章 兄弟

喬金?德朱裡的屍體停放在安都赫的神殿。

儘管國王陛下生前對諸神的態度人盡皆知,死後卻身不由己地成為“虔誠的信徒”。牧師們言之鑿鑿,聲稱國王的靈魂必然會安居於聖山之上,在安都赫沉默的照拂之下得到永恆的平靜,凱茲亞卻對此深表懷疑。

逝者的靈魂到底能知道多少真相?是否會拒絕一個寧靜的歸宿,寧可徘徊在這世上日漸瘋狂,也要為自己復仇?

她儘量不去想這些,也自認從來沒有怕過什麼鬼魂,卻越來越頻繁地從夢中驚醒,最後乾脆帶著兩個女兒住進了安都赫的神殿。

賽爾西奧自父親去世之後,原本就每晚都守在這裡。

按照安克坦恩的習俗,國王需要在神殿停靈九天才能下葬,而他頭生的子女必須陪伴在旁。算起來博雷納才是喬金的長子,但他既然也是弒父的兇手,自然被剝奪了一切權利。

安靜肅穆的神殿通常會讓凱茲亞因為無聊而厭煩,如今卻的確讓凱茲亞感覺平靜了許多。無論是否會有鬼魂……至少它們不可能在神殿裡出現。

但她仍然從不靠近喬金的屍體,原因當然是太過悲慟——即使天氣依舊寒冷,屍體也經過處理,還是漸漸散發出腐臭的氣息。那種可怕的味道甚至沾染在了賽爾西奧的身上,讓她連自己的兒子也不想靠近。

反正賽爾西奧看起來也不是那麼想從她這裡得到什麼安慰。

想起這個凱茲亞便滿腔怒火。那是她的兒子!她或許不是個溫柔體貼的母親,或許對賽爾西奧太過嚴厲,但她所做的一切難道不都是為了他嗎?!

她煩躁地把項鍊扯下來扔向鏡子。作為一個剛剛失去丈夫的王后,她不能佩戴任何首飾……她總是忘了這個。

梅格?斯特林腳步輕盈地走了進來。這個女人走路就像貓一樣沒有任何聲音,那有時讓凱茲亞高興,有時又讓她厭惡。

“又有什麼事?”她不耐煩地問道。她很熟悉梅格臉上那種略顯刻意的不動聲色,那通常不會是什麼好訊息。

梅格俯身在她耳邊輕輕地說了一句話。

怒火瞬間將凱茲亞藍綠色的雙眼燒得異常明亮。她一聲不響地站起來,衝出了房間。

衝進停靈的大廳時她還沒有停下腳步就直直地指向那個站在國王的屍體前的男人,厲聲對她隨身的侍衛下令:

“抓住他!扔回黑牢!那才是他該待的地方!”

博雷納?德朱裡……他怎麼敢出現在這裡!

她沒想到第一個阻止她的會是賽爾西奧。

“放下你們的武器!這裡是屬於安都赫的領地!”

少年的聲音或許因為疲憊而略顯乾澀,卻令人意外地有力。侍衛們面面相覷,不得不恭敬而尷尬地向後退去。

“水神已經宣判了他的無辜,母親!”她那漂亮的、天真的兒子攔在博雷納的身前,臉色蒼白,卻義正詞嚴:“他有權來陪伴父親。”

凱茲亞目瞪口呆地看著他——“他有權”?

這幼稚的孩子到底知不知道,如果博雷納得回所有屬於他的權力,他和他的母親,他的妹妹,全都會一無所有?!

“您用不著擔心,王后陛下。”博雷納的臉上依然掛著凱茲亞最討厭的笑容,看似恭敬,卻顯然漫不經心,“我只是想再陪父親一會兒……後天他安葬之後我就會離開盧埃林,王子……國王陛下已經允許。”

凱茲亞冷冷地注視著他:“你覺得我會相信你?你覺得我會給你機會讓你連我的兒子也殺掉嗎?!”

博雷納無奈地聳聳肩:“我想後面那位騎士已經證明我完全不是他的對手——如果我真有什麼邪惡的企圖的話。”

貝林?格瑞安一動不動地站在走廊的陰影中,像是什麼都沒有聽見,一身盔甲在滿廳的因魔法而永不熄滅的火光中微微發亮。

凱茲亞當然清楚這年輕而忠誠的騎士不會讓賽爾西奧獨自一人,或遭遇任何危險,她只是無法忍受博雷納的神情。

他看起來就像是知道她對他無可奈何——他以為她對他無可奈何。

凱茲亞憤然轉身離去。

她甚至根本就不該同意讓博雷納回到他原本的住處!……但事實上,也輪不到她同意或反對,在告知她之前,吉爾伯特就已經和賽爾西奧一起做出了決定,全然無視她的存在。

她憤怒的咆哮整個黑堡的人大概都能聽見,但她無力改變這樣的事實——她手中其實沒有任何實權。在安克坦恩,服從父親、丈夫與兒子是所有女人默默遵循的陳規,父親的寵愛,喬金的容忍和賽爾西奧的溫順讓她得以無視這樣的桎梏,卻也讓她太過驕傲地把人們的服從和恭維都視作理所當然,直到此時才猛然意識到自己在黑堡內外都沒有什麼可以稱得上是朋友,或者盟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