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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四章 鏡中世界

每一次出現在眼前的世界,都是不同的。

肖恩把他帶到那面鏡子前,告訴他只要穿過鏡子走到另一邊,就算完成他的試煉時,他還信心滿滿,躍躍欲試,尤其是在肖恩平靜地像進出一扇普通的門那樣踏進鏡中之後。

他迫不及待地後腳就跟了進去,眼前卻根本沒有肖恩的影子。

第一次是無盡的荒漠,漫天塵沙,狂風呼嘯,幾乎能把他捲起來拋向世界的另一邊。他沒走出多遠就被一隻從沙下鑽出來的怪魚整個吞下,沒來得及害怕就眼前一黑,回到了房間,好半天都沒能回過神來。

而後肖恩告訴他,握在他手中的永恆之杖,會在他瀕死時將他送回那小小的房間,治癒他,讓他得以重新來過。

第二次他差點以為回到了冰原,整個世界一片銀白,望不到邊際,卻比冰原還要寒冷。他哆哆嗦嗦地向前挪動了一段距離,在絕望地懷疑自己會像一座冰雕般硬邦邦地再次送回房間時,突然想到了一個小小的法術。那是從伊卡伯德的圖書館裡看到的某本書上學到的,能讓他保持身體的溫暖。然後是另一個,讓他能如精靈般輕盈地行走在雪地之上……

那時他真的萬分後悔沒有看更多的法術書。他感興趣的那些遙遠的傳說,偉大的冒險,在這種時候可幫不上多少忙……

但當雪地上一群圓滾滾毛茸茸根本看不出面目的小怪物尖叫著舉起斧頭向他衝過來的時候,他瘋狂地搜遍了腦子裡的每一個角落,也沒有找到脫身之計,而那些粗糙的石斧砍在身上真的很痛……比疼痛更難應付的,是“等死”的絕望。

他足足在房間裡待了好幾天擺脫了對死亡的恐懼,順便在飢渴中學會了如何為自己製造食物,第三次踏入鏡中。

迎接他的是一片巨大的廢墟。

他看不懂那斑駁的石柱上殘留的文字,也無從分辨它屬於哪一個文明——它或許根本就不存在於這個世界之上。

林立的石柱猶如蒼白的骨骸,沉默地刺向永遠不見天日的,灰黑色的天空,傾頹的牆壁間,古怪的石像不屬於埃德所知道的任何一個種族。天際偶爾有電光閃過,照亮遠處一座高塔,灰白細長,高聳入雲際。

但這個世界裡沒有一點生命。

寬闊的道路上無人行走,枯萎的大樹下只有飛鳥纖細的骨骼,那一片死寂比風沙和冰雪還要令埃德不安。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這個世界似乎沒有任何危險,只有日復一日的寂寞讓他幾乎發瘋。當窺見遠處的高塔上閃爍出的微光,他欣喜若狂地向高塔奔去,不再去尋找什麼出口,也忘記了自己的試煉……等他醒悟過來那可能是某種陷阱,已經是在被送回房間之後。

但這個他永遠都不想再提起的失敗,讓他又學會了另外幾種法術。

那些熟悉又陌生的咒語,彷彿就深藏在他靈魂的某處,等待著某個機會,被他重新發現。

興奮和喜悅總是有的。它們一點點生起,又一點點被無盡的失敗和無法排遣的孤獨所消磨。最近的一次失敗,他大概是死於自己的焦躁和心不在焉……

同樣的焦躁讓他試圖用另一種方法逃離,但終究還是不得不回到這裡。

幸好……他還有重新來過的機會。離開這鏡中的世界,他很清楚,“重新來過”是猶如死而復生般的奢望。

.

埃德•辛格爾用一個咒語點亮一團小小的光焰,飛舞在他的前方,照亮無盡的黑暗。

這一次總不會又鑽到了地底吧?

他疑惑地想著,抬頭讓光焰儘量向上升去,但直到它高得脫離了他的控制,驟然消失不見,他也沒能看清頭頂到底是天空,是岩石……還是一無所有。

他躊躇著,沒有再變出另一團光焰。無法被照亮的黑暗裡似乎有什麼在蠢蠢欲動,而不存在於此處的光明會讓他變得太過醒目,更何況他根本不知道這裡是否會有“天亮”的時候……慘痛的經驗告訴他,最好還是給自己保留一點光。

不知道有沒有一種法術,可以讓他擁有像諾威和伊斯那樣,在黑暗中視物的能力?

雙唇無聲地開合,埃德微微眯起眼睛,在無數瞬間從他腦海中閃過的雜亂無章的咒語中,抓住了他所需要的那一個。

純粹的黑暗裡漸漸浮現出模糊的形體。埃德眼中的世界只有黑白兩色——單調,並不就意味著安全。

視野的邊緣似乎有什麼東西在緩慢地蠕動著,定睛細看時卻只有一些怪異的灰白色影子,靜止在黑色的背景之中。

耳邊自己的心跳聲清晰而沉重,埃德緊張地舔舔嘴唇,給自己加上了兩層最基本的防護,歪頭想一想,又加上一個幸運術,才小心翼翼地邁出了第一步。

一開始他覺得這個世界似乎在隨著他的腳步而移動,片刻之後終於意識到有什麼正向他逼近——那些灰白色的影子不斷變幻著,彷彿從地面伸出的觸手一般,緩慢而無聲地伸向他。

腳腕上一陣刺骨的寒意,埃德驚慌地低頭,卻看見一張向他仰起的,灰白色的面孔——如果那也能算是面孔的話。

如紙般扁平的臉上,五官只是模糊的黑洞,那神情彷彿在永恆地哀號著。被它的雙臂抱住的地方,體內的溫暖和生命都彷彿被迅速地吸走。

埃德頓時頭皮發麻,幾乎想要放聲尖叫。

他認出了這可怕的東西。他甚至隱約猜到了這是哪個見鬼的異界——幽魂界。

影魅誕生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