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德想起了一年前一動不動地跪在廢城的墓園裡,被艾瑞克一劍砍掉了頭的女死靈法師和那個不知名的男人,他們的身體邊都環繞著鐵灰色細沙畫出的符文。他一直沒能弄清楚那種細沙到底是什麼——那並不是死靈法師常用的東西……也不是他所知道的牧師或法師常用的東西。
他不安地再一次試圖辨認每一個符文,卻依然無法明白其中的含義,而記憶之中,那些畫在雪上的符文在他們發現時已經開始模糊……他根本記不清。
在他身後,原本安靜地站在門外的瑞伊突然閃身而入,輕輕合上門,對愕然回頭的埃德在唇前豎起一根手指。
門外有人。
埃德並沒有聽見腳步聲,來者顯然像他們一樣小心謹慎。瑞伊把身體緊貼在門上,透過門縫窺視著門外,過了好一會兒才回過頭來,目光閃爍,若有所思地看著埃德。
“是誰?”——埃德比劃著,用誇張的口型無聲地詢問。
瑞伊沒有回答。
她沉默片刻,退到一邊,猛地拉開門,右手的彎刀帶著呼嘯的風聲,毫不猶豫地砍了出去。
武器交擊時清脆的聲音幾乎響徹整個神殿。埃德驚跳起來,衝過去的同時大叫出聲:“別動手!”
他已經看清了出現在門外的身影——那是羅莎。
她的長劍架住了瑞伊的彎刀,臉上帶著一絲驚訝,將目光投向埃德。
“別動手!別動手!”埃德尷尬地插到兩人中間,試圖把她們分開,“我們不是敵人!”
瑞伊冷冷地哼了一聲,收回了彎刀。
“如果你的這位‘朋友’能夠解釋為什麼她也能保持清醒,也許我會考慮不把她當成‘敵人’。”她對著埃德冷笑,“據我所知,她好像只是個受僱於國王的戰士,可不該有抵抗法術的能力。”
埃德笑得一臉僵硬,他當然能夠解釋為什麼羅莎還醒著……但他不能解釋。
他總不能告訴瑞伊就是他在正殿設下了陷阱……不,設下了改動過的睡眠徽記。那個法術原本是個觸發式的範圍法術,在奧伊蘭的幫助下加以改動之後,它把徽記印在了每一個進入正殿的人身上,只等他來觸發。耐瑟斯的信徒們每天傍晚都會在正殿中祈禱,那是每一個人都不會錯過的……除了根本不是信徒的羅莎。
照之前的計劃,由他來應付霍安和奧伊蘭,而羅莎則該抓住這個機會,仔細搜尋任何他們之前不便搜尋的地方,看看是否能找到塞爾西奧——但現在看來,她顯然是還沒有找到人。
羅莎看著依舊攔在她的面前的瑞伊,挑了挑眉,面帶微笑地反問:“也許我也可以問您同樣的問題?”
瑞伊沒有回答,只是瞥了埃德一眼,語帶諷刺地開口:“我想她能比我更好地保護你——如果你不再害怕,也許我們還是分頭行動比較好。”
埃德苦笑著咧咧嘴,避開羅莎饒有興致的目光,搜腸刮肚地想著能消除瑞伊理所當然的懷疑,跟他們一起行動的藉口,瑞伊卻已經一聲不響地推開羅莎,向外走去。
“等等!等等……卡羅琳!”情急之中,埃德脫口叫出了那個在他腦子裡盤旋了許多天的名字。
那個名字凍結了瑞伊腳步,讓她僵硬地站在那裡,像是變成了一座雕像,好一會兒才緩緩轉過身來,冷冷地問道:“……你怎麼知道這個名字?”
她藍色的雙眼亮得嚇人——那種凌厲的眼神一點都不像是一個年老的婦人會擁有的。
“……我想你也許知道我去過冰原。”埃德坦率地迎著她的目光,輕聲回答,“我在奔鹿部落認識了一個老祭司……他叫斯奧。”
瑞伊張了張嘴,似乎在無聲地重複著那個名字。她的神情變幻著,驚訝、猜疑、懷念、悲傷……
“他才不會跟任何人提起這個名字。”老人的語氣聽起來十分冷硬,眼神卻動搖不定。
“他也許不會對族人提起……但我是個人類。在他去世之前,我們一直待在一起……是他帶我回到巨人之脊,你們曾經居住的地方……你們的家。”埃德直視著瑞伊,眼眶漸漸發熱。他無法忘記老祭司因為思念而流下淚水,和所有滿懷深情的回憶,“他從來沒有忘記過你……卡羅琳。”
“……他死了?”瑞伊失神地看著他,低聲問道。
埃德輕輕點頭:“是我……把他的骨回灑在你們家門前的山谷裡。”
老人的目光茫然地垂向地面,沉默了很久。
她低著頭。埃德看不見她臉上的表情,卻能感覺到那種無望的悲傷。他不知道卡羅琳當時是懷著怎樣的心情離去,把她的丈夫推回需要他的族人之中,明知即使回到家人身邊,她也只能生活在人們充滿同情或鄙夷的目光裡……那或許正是她改變了自己的名字,用另一種身份活下來的原因。
半晌之後,瑞伊抬起頭,平靜地開口:“即使那是真的……也並不能證明什麼。告訴我,年輕人……你到底為什麼來到這裡?”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投、月票,您的支援,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手機使用者請到m.閱讀。